巴黎奥运会开幕式在塞纳河上举行

远程围观巴黎奥运，有北京的网友 " 凡尔赛 " 地说：这届比赛期间的塞纳河，终于有点像亮马河了。

自 1923 年以来，巴黎市政府一直禁止人们在充满各种细菌、不时散发恶臭的塞纳河中游泳。2024 年巴黎奥运会将终结这段超过百年的不光彩历史。

北京时间 7 月 27 日凌晨，奥运会开幕式史无前例地脱离体育场馆，在塞纳河顺流而下的主船和驳船上举行。此后 7 月 30 日、7 月 31 日和 8 月 5 日，塞纳河将承办铁人三项的游泳比赛，8 月 8 日和 9 日还将举行马拉松游泳比赛。除非暴雨淹没新的污水处理系统，迫使比赛在室内进行。

奥运会女子铁人三项测试赛在塞纳河进行

奥运开幕前的 7 月 17 日，36 氪现场报道了巴黎市长安妮 · 伊达尔戈（Anne Hidalgo）在巴黎圣母院附近的塞纳河河段畅游 100 米。这位 2014 年开始履职的女市长是塞纳河净化行动的主导者，为此耗资超过 14 亿欧元，约相当于法国足坛当红球星姆巴佩（Kylian Mbappé）身价的 10 倍。当局还宣布到 2025 年夏天，塞纳河上将规划、设立三个指定游泳点，供普通市民和游客戏水，后续游泳点将逐步增加至 20 个。

若昂 • 德让所著《巴黎：现代城市的发明》一书的封面上写着：如果伦敦是个谜的话，那么巴黎就是答案。

塞纳河是整个巴黎城市化与都市化进程的中枢。这条久负盛名的河流为什么变得 " 臭名远扬 "？巴黎市政府的 14 亿欧元花在了哪些地方？让一座现代城市中的河流达到可以游泳的标准，究竟有多难？36 氪未来城市实验室（CityLab）试图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01塞纳河为什么变臭

在埃菲尔铁塔出现之前，塞纳河上的新桥才是巴黎的象征。17 世纪的亨利四世时代，新桥之下便是巴黎最负盛名的公共浴场，甚至有沐浴船供人们洗澡、更衣。

然而，随着 19 世纪巴黎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加快，人口规模迅速膨胀，生活污染和工业污染急剧增加，塞纳河开始变臭。

1921 年，有科学家警告巴黎的游泳爱好者：在塞纳河游泳前最好接种伤寒疫苗，游泳时要紧闭嘴巴防止喝入河水，每次游完泳后要彻底清洗身体。1923 年，巴黎市政府不得不下令禁止在塞纳河游泳。

几个世纪以来塞纳河一直充斥着大肠杆菌、肠球菌和其他各种微生物。直到巴黎奥运会开幕前的 2024 年 6 月，部分河段的大肠杆菌（一种显示粪便存在的细菌）含量仍是国际体育联合会规定上限的 10 倍。这种细菌本身存在于粪便中，可能会导致健康问题，如肠胃炎、结膜炎、尿路感染等，在最严重的情况下会引发败血症。

巴黎城市下水道示意图 来源：@hoogyoutube

巴黎的城市下水道系统曾经是人类城市史上伟大的发明，但它也成为塞纳河变臭的根源。其原有的下水道系统没有使用抽水泵，而是利用塞纳河盆地的自然倾斜，完全依靠废水的重力。城市各处的下水道汇集到一条主管道，通向城市下游的污水处理厂。

塞纳河上的紧急排水口 来源：@hoogyoutube

最致命的问题在于，这一城市下水道系统混合了雨水和居民冲厕的污水，一旦大雨倾盆，就可能出现恶臭的内涝。为了尽可能避免这种情况，巴黎的下水道系统设置了多处紧急排水口用于分流废水。不幸的是，这些紧急排水口的废水都通向塞纳河。据统计，在塞纳河净化行动开始之前，44 个排放管道每年向塞纳河排出的未经处理的混合废水高达 1900 万立方米。

与其说是塞纳河需要净化，不如说是巴黎城市下水道需要更新。

02塞纳河是如何被净化的？

为了让塞纳河可以游泳，巴黎的下水道系统进行了一次重大升级：在奥斯特里茨火车站下方建造一个规模堪比大教堂的超级水箱；同时在巴黎南部修建一条 8.8 公里长的超级隧道，连接现有的城市雨水下水道。

建设中的奥斯特里茨火车站下方超级水箱

超级隧道将城市各处的雨水汇集到宽约 50 米、深约 34 米的超级水箱，该水箱满负荷运行时将容纳约 4.5 万立方米的雨水，大约有 20 个奥运会标准游泳池那么大。其目的是尽可能避免整个城市下水道系统的过载，进而减少向塞纳河的直接排放。据测算，超级隧道加超级水箱的组合，预计将每年排向塞纳河的废水量，从 1900 万立方米减少到仅 10 万立方米。

这些地下工程还不是最大的困难。巴黎当局试图说服塞纳河上游的 2.3 万户居民连接到下水道系统，但是截至 2023 年 7 月，即使政府提供每户 6000 欧元的补贴，也只有 25% 的户主照做了。塞纳河上游的船只也被要求接入下水道系统，但是船东们觉得这样做成本过高且没有回报，因此大部分人也拒绝了。

这一切已经花费了 14 亿欧元，仅超级隧道就耗资 3 亿欧元，但仍没有从本质上改变城市的污水与雨水混合排放的问题。

根据巴黎当局 7 月份公布的数据，塞纳河的水流量是往年夏季的三倍之多，因此在河中游泳非常危险。上周，德国奥运冠军韦尔布洛克（Florian Wellbrock）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即使污染水平得到控制，河流的强流也会成为很大的问题。

巴黎奥组委准备了预案：如果比赛时水质不够干净，游泳马拉松比赛将移师位于马恩河畔瓦埃勒的郊区水上运动场，那里已经是奥运会赛艇和皮划艇比赛的举办地。铁人三项赛将推迟几天举行。

03让大都市的河流达到可以游泳的标准，究竟有多难？

伦敦的泰晤士河与巴黎的塞纳河有着相似的境遇。目前，伦敦也正在修建一条长达 25 公里的超级隧道，即造价超 45 亿英镑的泰晤士河 Tideway 隧道，将于 2025 年全面投入使用。预计将减少 95% 的污水溢流。

泰晤士河 Tideway 隧道

在维多利亚时期的伦敦，冲水厕所被广泛引入到居民家中。由于当时下水道的污水直接排入泰晤士河，泰晤士河逐渐变得臭气熏天，以至于曾经极度繁荣的捕鱼业消亡了，成千上万的伦敦人死于霍乱。

1858 年伦敦夏季气温飙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污水源源不断排入泰晤士河并在高温中蒸发，河中散发出的大恶臭（The Great Stink）笼罩全城。泰晤士河畔的议员们因受不了河面飘来的恶臭而逃离议会，各项政府工作也陷入停滞。

此后，议会扩大了大都市工程委员会（Metropolitan Board of Works）的权力，授权它 " 以合适的进度，尽快实施并完成改善伦敦主下水道的工程，让污水与垃圾不再于伦敦城区内注入泰晤士河 "。

19 世纪中后期，工程师约瑟夫 · 巴泽尔杰特（Joseph Bazalgette）受命主持伦敦的下水道改建工作。他依照伦敦东高西低的地形，顺势设计了三条主干道，再将各支线与主干道进行衔接。从而令污水被引导至泰晤士河出海口排出，不再直接排进泰晤士河。此外，为避免污物在入海口淤积甚至倒灌，出海口加设了水泵站，污水会先被送往地面储水槽，每日海水退潮时才会打开水闸，令污水顺潮势被海水冲向远处。

20 世纪 60 年代起，英国开始对全国的河流进行统一管理，建立了泰晤士河水务管理局。大伦敦地区的各类下水道和污水处理设施也被重新规划布局。经过大量的治理投入，1955 年到 1980 年泰晤士河的污染物负荷降低了 90%。但平均每年仍有 4000 万吨未经处理的污水被排入泰晤士河。

没有伦敦人注意过，马桶冲水的成本飙升了多少？在水务管理局净化泰晤士河的巨额投资过程中，伦敦当地居民的年平均水费在过去 18 年中飙升了近 2 倍，涨幅远超过同期的通胀水平。

与伦敦与巴黎一样，许多工业革命时期就诞生的城市，都只有一条合流污水管道，用于处理城市雨水径流和人类排泄物。对于这些城市而言，改造下水道所需的巨额资金，既不会如瓢泼大雨一样倾斜，也不会像人类排泄物一样源源不断。

实习作者｜李军

编辑｜岳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