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源：视觉中国）
票务代理架构层层叠叠，像 Yuki 一样，票源上家之下有一级代理，一级代理之下还有次级代理，形成多层分销的链条。
文 | 彭乐怡
编辑 | 陈业
本来只想看场演唱会，却不料陷入了庞氏骗局。
11 月底，时代少年团粉丝圈内曝出，一位名为 Yuki 的票务代理突然公开称自己资金链断裂，已无法负担退款。粉丝们发现，Yuki 富二代的人设可能是假的，有内部资源的承诺也可能是假的，她只是用后来粉丝的预付款去填补前期无法出票的退款窟窿。
Yuki 自称资金链断裂。（受访者供图）
为什么粉丝会毫不犹豫将几千元甚至几万元的票款付给一个陌生人？Yuki 标签自己是有内部资源的票务代理，为何又能瞒天过海？这背后反映出纷繁复杂的票务市场滋生出的灰色地带，以及粉丝与票务代理之间摇摇欲坠的信任。
" 站姐 " 人设获取粉丝信任，设计出庞氏骗局
11 月 26 日，小曼突然看见自己的票务 Yuki 发了一条朋友圈：" 请所有找我买过东西的人都去当地警察局报警，让警察联系我，我单方面没有办法立案。我造成了资金链断裂，现在没办法全都退款。"
小曼有些慌了。今年 7 月，她找 Yuki 买了两张 11 月演唱会的票，原价 1880 元一张，她花了 5500 元买了两张。因为小曼喜欢的偶像团队人气较高，活动和演唱会的票一般都 " 秒光 "，她只能通过票务代理买票。Yuki 的票虽然提前很多就开始售卖，但溢价不算高，小曼才果断转钱。
此前，小曼在 Yuki 处买过电影首映会的门票，因此相信这是个能够成功出票的票务。小曼介绍，Yuki 曾是圈内有名的 " 站姐 "（运营应援站的资深粉丝），其社交媒体账号经常晒奢侈品，" 她把自己包装得特别好，就是一个富二代。做站姐的时候，参加过很多活动，看起来很有人脉。"
小曼是通过粉丝好友介绍认识 Yuki 的，追星圈子的票务可靠度一般靠口口相传。小曼提供的多张 Yuki 朋友圈截图显示，其卖票的话术多为 " 内购票 "" 有渠道 ""1:1 赔付 "。小曼表示，这些话术让她相信 Yuki 有内部资源，即使最终抢不到内部票，也会赔付。
Yuki 卖票的话术。（受访者供图）
上述小曼花 5500 元买的两张演唱会票就没有出票成功，Yuki 卖票时称是 " 审核票 "，但对如何审核语焉不详，买不成后，Yuki 向小曼赔付了 1000 元，出于信任，小曼选择把剩下的钱存在 Yuki 处，顺延至下次活动购票，没想到最后竟打了水漂。
另一名粉丝小云则被骗了 6000 元，她在 8 月时向票务代理购买了两张新年音乐会的门票，每张票先付了 3000 元定金；10 月时，她表示不想看音乐会了，希望能把票款顺延购买明年 7 月的另一场活动。"Yuki 出事后两天，我的票务代理才向我坦白，她给我的票是从 Yuki 那里拿的，我的钱也拿不回来了。" 小云说。
根据小曼和小云提供的信息，蓝鲸科技记者大致还原了 Yuki 庞氏骗局的运作过程：Yuki 称 " 有资源 "，将内部票低价卖给粉丝，提前几个月收款，虽然不保证出票率，但承诺赔付，票款也可顺延至下次活动。实际上，Yuki 有上家，也有下家，她的票是从其他票务代理处收来的，无法出票就给粉丝赔付，不断用新得的票款支付退款，最终窟窿越来越大。
Yuki 对事情的解释。（受访者供图）
目前受骗的粉丝根据被骗金额组建了不同维权群，小曼和小云同在金额 1 万 5 以下的群内，约有 350 人；被骗金额更高的还有一两百人，保守估计受骗粉丝有 500 人。
层叠的票务结构，具有 " 神秘色彩 " 的票源
如上文所述，大热的偶像团体演唱会一票难求，粉丝只能在二手市场购票，主要渠道包括三种：代抢服务、内部票、个人闲置散票。文化和旅游部、公安部已在 2023 年作出强实名制购票的规定，但黄牛们仍通过多种手段钻空子。兼职做票务代理的田思告诉蓝鲸科技记者，代抢分为两种，人工抢和外挂抢。
" 人工抢就胜在人多，一个群里几百人全是枪手，我曾进过一个枪手群，他们不闲聊，只有刷屏的姓名和身份证信息，就看谁能抢到，抢到的就收红包。说实话挺恐怖的。"田思说。
枪手群里都是刷屏的身份信息。（受访者供图）
而内部票多指主办方的自留票。文化和旅游部、公安部发布的《关于进一步加强大型营业性演出活动规范管理 促进演出市场健康有序发展的通知》规定，演出举办单位面向市场公开销售的门票数量不得低于核准观众数量的 85%；对其余 15% 的门票，应当在演出前 24 小时进行个人信息绑定，做到 " 实名绑定、实名入场 "。这 15% 的门票，即票务代理常说的 " 录入票 "，价格贵、出票时间晚，但位置佳。
票务代理本身就拥有复杂架构。以田思为例，她只负责把票销售出去，她的上家有票源，底下有十多个像田思一样的小代理，" 我最初是想自己看演唱会的时候也能买到好票，所以开始做代理，卖出一张票我能赚 50 元，但如果是相熟的朋友找我买，我甚至不会赚他们的钱。" 田思观察，不少小代理也和她情况类似，而票源上家正需要这群理解粉丝心理的小代理帮忙分销。
田思表示，其上家不卖位置不好的票，至于票具体从何而来，不会与小代理解释太多。" 但有一次他跟我透露，他曾是门票销冠，主办方欣赏他，才让他代理出售这些好位置的票。他的意思是这些票根本是（通过平台渠道）买不到的，内部已经留下来了，就是要卖更高的价格，是一种隐形定价。" 田思说道。
田思同样观察到，上家的票源构成实际上不止内部票，以一场香港举办的演唱会为例，刚开始发货地址是香港九龙，后期发货地址则变为深圳等其他内地城市，" 他手上有现票，但自己的票卖得差不多了，也会从其他票务代理收票再卖出。"
由此可见，票务体系信息的不透明给了票务代理操作空间，加之票务代理架构层层叠叠，像 Yuki 一样，票源上家之下有一级代理，一级代理之下还有次级代理，形成多层分销的链条。
交织在黄牛票问题背后的是抢不到票的粉丝，面对 " 秒光 " 的门票，他们只能在 " 抢不到 " 和 " 被收割 " 之间两难。因此即便票源真假难辨、层级繁杂，Yuki 这类票务，依然能靠着 " 有内部票 " 的话术，粉丝信任，让不少人甘愿提前打款、托付票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