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爱奇艺公布了新片单,除了胡歌《楠丁格尔先生》因片名备受争议外,还有一档光看阵容就已经感受到腥风血雨的新旅综《一路繁花》。
除了两位弟弟贺峻霖、牛在在,姐姐团有李小冉、张兰、向太、张蔷、蔡明、刘晓庆、斯琴高娃,可以预见的是除了李小冉、张蔷,每个都是不好惹的主儿。
比起大家期待向太张兰这两个兴风作浪的婆婆,飘更期待七十岁因超前精神状态和旺盛生命力翻红的刘晓庆。
刘晓庆八十年代因崇尚个人奋斗,公开宣扬追求名与利遭受非议,后来在 2012 年的《杨澜访谈录》上说," 那个时候我是领先了时代,现在是时代赶上了我 "。
如今看来,2012 年也并未完全赶上她,大众依然在为刘晓庆扮演少女而嘲笑她不自量力。
十几年后,刘晓庆被年轻人奉为偶像,她的精神状态成了时代稀缺品,早期爱女言论,也跟当下十分契合。
为此,飘假期特意补了刘晓庆的代表作《武则天》(1995 年),发现这部三十年前的剧,跟当下也是如此契合。
怎么说?
此前写这届女脱口秀演员时也说过,当下女性已经不再期望别人主动变好,而是转向争取上桌、吃饱了。
而《武则天》这部剧,于大处写实,小处戏说,本着严肃的态度为一代女皇立传,可以作为一个女人如何上桌,走上权力高位的最好参照。
剧中武媚娘的精神状态,是如今所谓大女主剧普遍缺乏的,却是观众想要的,所以是时候感受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女主精神状态。
《武则天》短短 30 集,把媚娘从十七岁到七十岁的成长梯度铺垫得稳固细致,她一级一级行动的跃进,俱源于思想的进步、开悟极快,甚至会不断推翻重建。
武媚初入宫被太宗连连宠幸,太宗听到 " 唐三代后,女主武王 " 的八字谶语,一下将她冷落。
武媚主动寻求徐才人帮助,徐帮她打探清楚原因后,又带她去见失了宠后疯疯癫癫的后宫女人,这一下刺激了她:
与其在雨巷里等死
武媚情愿去做御前侍女
等武媚从才人降级到侍女,重新出现在太宗面前时,已经是一副乖巧模样。
太宗问她是否心存怨念,她坦然表忠心,说当才人还是侍女对她没什么两样,都是侍奉皇上,有时还翻阅长孙皇后的《女则》,觉得受益匪浅,表达自己恪守女子本分。
甄嬛花了几十集,败走甘露寺才勘破圣上的荣宠,武媚用了两集就明白 " 我们的生死荣辱,都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她们跟皇上不是什么平等的夫妻关系,而是下与上的权力关系。
明白这个道理,对皇上便由倾慕变成了讨好与借力。
太宗赐给她一匹桀骜不驯、无人能驯的马,武媚说她只需要三样东西便能驯服,铁鞭、铁爪和匕首,先用铁鞭抽,不服再用铁抓打,再驯不服,此物便不可留用,不如用匕首刺死。
太宗听后很是欣赏,太宗也有这样的手腕,他死前将李世绩降职放逐,告诉儿子李治倘若李世绩不服,你即刻将他杀死,若无不服,朕死后你即刻将他召回,委以重任,他一定会感激你效忠你。
他要李世绩成为李治的利器,但这把利器如果驯不服,必然会成为心腹大患,不如除去。
但武媚这样驯马,太宗哈哈笑完马上转为忌惮的神色。
武媚看在眼里,等下次太宗问她驯马事宜,便说自己不打马球、不驯马了,还专心抄录了长孙皇后的《女则》,要献给皇上。
这次后,武媚懂得了在自身弱小时面对上位者的生存哲学,要尽可能贤惠、温柔,没有威胁,尤其展现男子才能有的野心、魄力更是大忌,这也是她一开始取得李治与王皇后信任的原因。
武媚如果不通晓人性、灵活变通也活不到今天了。第一次侍寝后,武媚像抓糖果一样抓了一大把皇上赏赐的金银珠宝,分给王公公,王公公也被她的大方劲儿弄得喜笑颜开。
倒不是武媚粪土财物,而是她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最核心的——不孝敬公公很可能没有下次侍寝机会了,那么其它一切皆可抛。
其他女人得不到皇上宠幸,拿武媚出气,讥讽武媚,侍女替她不值,武媚则让侍女拿出皇上的赏品,都给她们送去,说 " 她们嘴上骂我,其实她们心里更苦 "。
擅于从本质出发、从高处着眼的武媚一开始就看到其中的权力关系,一直没把自己放在雌竞的位置上,又怎么会对来自同性的攻击动气。
曾经的侍女因为太宗多看了她几眼张狂起来,武媚提醒她别涂脂抹粉,做嫔妃梦,对方以为她嫉妒。武媚并未生气,她看破了恩宠,只是担心在老虎嘴里过日子的她们,稍有不慎便大祸临头,最终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对方执勤时因打哈欠被皇上杖毙。
心理上的开悟带动行动的迅捷,她对生有本能的渴望,不会坐以待毙,知道侍奉太宗是一步死棋,看到李治被她迷住,便早早跟他定了情(李治还是皇子时,就押宝他是将来的太子)。
剧中她对李治与其说喜欢,不如说把他当成将来的倚仗。
太宗死后她被打发到感业寺削发为尼,余生都要为太宗祈福,还要忍受欺辱和铁 T 尼姑性骚扰,而被她视为救命稻草的李治早把她忘了,纵观历史没有哪个女性大人物能拿到这样一副烂牌了。
好说歹说托王公公把定情信物玉佩带给李治,以为李治看到信物定然想起她,结果李治根本不认识信物。
武媚心灰意冷将玉佩丢入井中,心理上也完成了一个重大转折——不好色的李世民辜负她倒也罢了,好色的李治也这么薄情寡义,从此不再对男人的情意和誓言抱有幻想。
影视剧描绘大女主通常是对一个霸总失望后,转而投入另一个暖男怀中,就像甄嬛将果郡王跟他们的孩子,当成支撑她走下去的希望,虽然导演也知道甄嬛和果郡王那段虚无缥缈,但还是想给观众留下念想。
武媚面对如此凶险的棋局,信错人会万劫不复,仅仅用了七集,便完成拔情绝爱版 " 熹妃回宫 "。
回宫后的武媚已经明白,不被皇后杀死,就要自己当皇后,不被皇上废黜,就要有让皇上无法离开她的价值,但依然不安全,生死荣辱还是掌握在别人手里。
一次废后闹剧后,武媚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时刻存在的凶险,暗暗存下自己要当皇帝的心思。
剧集的精彩之处正是把武则天一步一步的心理递进描绘得细致而合理。
能看出剧中的武则天一路走来,想法和目标都非常明确,为达目的,手段也未必政治正确。
剧中有一段,上官仪带头联名罢朝,以反对武后上朝,武后深夜去拜访他,本以为双方会进行一番男尊女卑的辩论。
没想到武后先跟上官仪谈诗说词,在上官仪忍不住表明立场,说皇上病重,按照礼法,应由皇太子主政时,武后接了几句说不通,便不再分辩,开始卖惨,做楚楚可怜状,嗔怪上官仪不懂怜香惜玉。
见上官仪开始慌乱,便开始施展魅力色诱上官仪,最终平息了这一事件。
但色诱也只是表象,真正在于攻心。若论能力,所有大臣都知道她比皇上、太子强,之所以反对她只是出于天道礼法,武后便专破这些儒生心里的所谓礼法。
碰她了就是于礼法不合,让上官仪自己把礼法破了,就没办法理直气壮反对她了。
但武后这一招并非凭空产生,而是从李义府身上学来的。
李义府寒窗苦读十几年,好不容易入朝为官却被长孙无忌排挤贬斥,被人暗示可以上书立武媚为后,他照做后即刻得到皇上重用,青云直上。
从此他意识到读再多圣贤书有什么用,不如讨好武后,再加上仰慕武后的资容,便彻底跪伏在她石榴裙下。
后来李义府因卖官鬻爵、坏事做尽被武后斩杀,死前告诉武后,不要期待他成为君子,他要是君子就不会奏本立武媚为后,君子是不会站在武这边的。
剔除他话里的立场和感情色彩,也能提取到有用信息的,即让臣子自己破了礼法的戒,或者像狄仁杰这样通透的,不被礼法所拘,只为百姓安居乐业着想的也能支持她。
如此看来,她善于总结经验以及出色的学习能力绝非常人能比的,试想几千年才出了一个武则天,上位通道本就狭窄,手段如果还要拘泥于是否正大光明,那女性更无上位可能了。
剧中武则天能称帝,除了自身能力、志向、胆魄,环境的推动,还隐藏了一条重要线索——来自同性的鼓舞。
武媚第一次侍寝路上,碰到了刚刚侍奉完太宗前半夜的徐才人。
镜头下的她们一见如故,武媚带着好奇与欣赏,端详这位颇有才学,常伴太宗左右的女子。
后来徐才人教她 " 以色侍人,岂能长久 " 的道理,拿让太宗念念不忘的长孙皇后举例,告诉她想得到皇上长久器重,自身得有才干。
在武媚被太宗冷落,徐才人不仅指点她去学儒学,做御前侍女,还鼓励她不要妄自菲薄,你这么聪明伶俐,将来必成大器。
她们没有什么利益关系,甚至还共侍一君,却可以出于共同处境,彼此珍视、提携。
徐才人之后第二个鼓舞武媚的还是她的政敌——高阳公主。
她是武媚生命中第一个敢向李世民提出 " 我哪一点比不过哥哥们,他们可以做的,我为什么不可以?"
她的反抗方式也是离经叛道的,嫁给庸人后,养 " 外室 ",声称他们可以三妻四妾我为什么不能?
哪怕最后为大唐社稷,起兵反对软弱无能的李治,武媚也能敬重她,特意在她临死前探望她,让她安心。
当武媚成为武则天,上官婉儿像是徐才人的对照组,她十分爱惜上官婉儿的才学。
太平公主也有高阳公主风范,结局武则天却劝太平放弃皇位争夺。
一路走来忍受常人不能忍受之苦的她,即便知道太平比她七哥八哥出色,但七哥八哥他们是男子,有的是人为他们赴汤蹈火,而太平是女子,就只有靠自己拼,四五条命都不够,她不愿看太平受苦。
武则天这么说不是后悔、妥协,而是出于爱。
三十年前的一部剧,足以让如今的大女主剧汗颜。
在如今被 " 独立女性 " 四个字捆绑的大女主剧里,倚仗男人帮助是羞耻的,描绘靠男人上位时,常常要披上一块名为爱情的遮羞布,以表明自己磊落、干净。
社会舆论本就苛刻的现状,还要给女性那么多限制,怎么不是新时代的裹脚布。
另一部关于武则天的神剧《大明宫词》对这种苛责回应得甚妙——
太平公主劝诫即将称帝的武后:" 可你是个女人 ……"
武后的回答是:" 可是我已经不是女人了 "。
一个女人走到台前,从来都是不易的,面对资源、路径、通道本就狭窄,她牺牲的不光是精力与青春,甚至还包括 " 女人 " 这一属性。
可她们又为何执着于权力呢?
武后也看得明白:在这个不平等的世界上,权力是她唯一靠得住的爱情。
实际上没有谁可以脱离社会关系而存在,懂得借力不代表不独立,手段多样不代表不干净。
而武则天跨越时空的洞见是,别相信任何试图把你锚定在一个位置上的言论,起身亲自去找最适合自己的位置,没有人生来该做什么,为了欲望也必然需要付出代价,甚至因为偏见而声名狼藉。
这都没有所谓。
女人不应该成为完善他人德行、价值的工具,唯一重要的是不惜一切,以便更有尊严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