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旦，本名查良铮，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极具先锋意识的诗人、翻译家，与金庸（查良镛）同属浙江海宁查氏家族。他既是 20 世纪 40 年代 " 九叶派 " 诗歌的核心人物，又以精准传神的译笔将普希金、雪莱、拜伦等西方经典引入中文世界，在诗歌创作与翻译领域构建起双重丰碑。

△《穆旦传：新生的野力》

近日，译林出版社出版《穆旦传：新生的野力》。该书为国内首部穆旦权威传记，兼为穆旦诗歌评传，全书以穆旦的生平经历为线索，结合他各个时期的诗歌创作，完整叙写了穆旦作为一个诗人的一生，也写出了一个在铁与火的岁月中成长起来的青年，努力不懈、为现代汉语的成熟而建立的不朽功绩。

△诗人、翻译家穆旦

《穆旦传：新生的野力》分为三个部分：一是家世与早期的求学经历；二是西南联大时期；三是抗战以及抗战胜利后的创作与生活。借助于档案、采访资料、抗战史、回忆录、日记等，本书提供了大量的珍贵历史图片，并详细而有深度地书写了一个诗人以及他所身处的那个时代的一个民族的传奇。

△湘黔滇旅行团行军途中

穆旦 1918 年出生在天津。他生性敏感多思，在中学时即显露出文学才华，曾以本名和笔名 " 穆旦 " 在《南开高中学生》上发表诗文。高中毕业后，入读清华大学外文系，1936 — 1937 年间以 " 慕旦 " 为笔名在《清华周刊》及其他刊物上发表诗作。全面抗战爆发后，穆旦随清华师生长途跋涉到湖南，在长沙临时大学就读，后临大西迁，改称国立西南联合大学，穆旦加入了由闻一多、曾昭抡等师生组成的 " 湘黔滇旅行团 "，开始了历时 68 天、日行 32 公里的长途跋涉。途中，穆旦得以近距离接触社会和底层人民，创作了《出发》《三千里步行》《原野上走路》等系列组诗。正因为有此不平凡的三千里步行经验，他体会到了 " 我们走在热爱的祖先走过的道路上 "。走过大西南，诗人才知道，" 中国的道路又是多么自由而辽远呵 ……"

1937 年末到 1948 年这十余年间，是穆旦作为一个新锐诗人崭露头角，充分展现其创作潜质和能量、并达到一个令人瞩目的状态的时期。闻一多在西南联大期间编选的《现代诗钞》，就曾破例选入穆旦诗 11 首，数量之多，仅次于徐志摩。穆旦于 20 世纪 40 年代出版了《探险队》《穆旦诗集（1939～1945）》《旗》三部诗集，将西欧现代主义和中国诗歌传统结合起来，诗风富于象征寓意和心灵思辨，成为 " 九叶诗派 " 的代表性诗人。20 世纪 80 年代之后，作为诗人的穆旦重新被人们发现和认识，文学研究界推其为 " 现代诗歌第一人 "" 中国现代主义诗歌的最早开拓者 "。

△加入远征军入缅对日作战前后摄于昆明

时代创造了诗人的传奇。据《穆旦传》，1942 年，穆旦放弃西南联大的教职加入中国远征军第五军，以少校翻译官的身份奔赴缅甸战场，参加对日作战。不幸的是，远征军经历了一次大惨败，他所在的部队被迫从事自杀性的殿后战，撤退途中走入胡康河谷的原始丛林。一路上，战友尸横满山，惨不忍睹。足足有四个多月的时间，他在茂密幽深、毒虫和病疫轮番袭击的原始森林里兜兜转转，绝望地寻找活命的出口。在经历了差点战死、累死、饿死、摔死、毒死、发疟疾病死、被激流冲走淹死、被无数的大蚂蚁啃食而死，最后，到了印度，差点又因吃得过饱而撑死 …… 九死一生的经历，全来自他自身所在的这个惨烈的历史现场。侥幸逃出野人山回到昆明西南联大的穆旦，日夜感受着死去的战友直瞪的眼睛追赶着自己的灵魂。在痛苦与哀伤中，他以诗人的激情，创作了中国现代主义诗歌史上著名诗篇《森林之魅——祭胡康河上的白骨》。

△摄于曼谷

1949 年，穆旦赴美国留学，入芝加哥大学英国文学系学习。1952 年获文学硕士学位。1953 年回国后，任教于南开大学外文系。从那时起，他全身心投入了翻译，以本名 " 查良铮 " 出版了翻译的《普希金抒情诗选》（上、下）和《波尔塔瓦》《青铜骑士》《加甫利颂》《高加索的俘虏》《欧根 · 奥涅金》等多部叙事长诗，雪莱、济慈等人的诗集及季靡菲耶夫的《文学原理》《别林斯基论文学》等，此外，他还和袁可嘉合译了《布莱克诗选》，以 " 梁真 " 为名出版了拜伦抒情诗选等。他勤勉地去做一名语言的 " 他者 "，以其辛勤的工作，为汉语新诗补充养分。1977 年，穆旦死于心肌梗死，年仅五十九岁。就在去世前一年，他集中精力重新开始写诗。

本书作者邹汉明，浙江桐乡人，主要从事诗、散文、传记、文史与文学评论创作，其老家桐乡与海宁毗邻。据他考证，穆旦出生在天津，终其一生都没有到过海宁，但在各种表格的籍贯一栏，都认认真真填着 " 浙江海宁 " 四字。家乡也一直骄傲于穆旦的文学成就，把他列为当地的文化名人。邹汉明最初就是从海宁对外宣介的小册子上知道穆旦的。著名诗人徐志摩也是海宁人。当大多数人饭后茶余八卦着徐志摩的种种浪漫故事时，有少数人也在严肃地讨论着穆旦的受难。在邹汉明看来，" 穆旦的现代诗，经过岁月的淘洗，比起徐志摩或其他声名煊赫的诗人，读上去更加耐人寻味，更有那种嚼劲。"

邹汉明对穆旦诗的认识始于 20 世纪 90 年代。当时，他们这些沉迷于新诗创作的年轻人，都喜欢阅读翻译体诗，至于本国的新诗传统，很少注意，更谈不上研究。自从读到穆旦，他开始认识到，穆旦的一百五十余首长长短短的现代诗，已经为中国新诗提供了一个值得信任的汉诗文本。这个新诗的文本极具创造性，其形式又如此稳定、坚固，且带有一种大时代的语调，足以让创造它的诗人不朽。

" 他献身语言的这一生，应该像纪念碑记住英雄的名字一样，值得我们民族的语言牢牢地去记住他。" 为写作穆旦传记，邹汉明遍访与穆旦交往密切的当事人，还曾来南京采访穆旦的西南联大校友杨苡。当时杨苡已经 101 岁，但思维之清晰，记忆力之好，令他惊叹。他们非常愉快地畅谈了一个下午的穆旦，这场长谈给他带来一个立体的诗人形象。2025 年 2 月，《穆旦传》由译林付梓，书稿有了最好的归宿。1991 年，印刷量巨大的穆旦译著《普希金抒情诗选》（上、下）正是转由译林出版的。

现代快报 / 现代 + 记者 陈曦

（出版社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