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大学 19小时前
硬核女CEO站上千亿新赛道,让“一亿行代码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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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岁那年,她第一次看到那张著名的"暗淡蓝点",开始对太空产生兴趣。后来,她成了央视记者。在酒泉、文昌、太原的发射场,离火箭只有4公里,记录一次次点火升空。她站得离国家宏大叙事很近,却也第一次看清:航天,离普通人的生活,依然太远。

于是她做了一个在当时看来"极不理性"的决定——辞掉体制内的确定性,用600万押上全部人生,成为中国最早一家民营卫星公司的创始人。

她被捧上高峰,也在黑暗里独自熬过至暗时刻。

但十年里,她始终在做同一件事:

把遥远的航天,拽回到真实的产业与生活中。

真正的关键转折,发生在2020年。那年4月,卫星互联网被正式纳入国家"新基建"。资本涌入、公司扎堆,商业航天一夜之间成为风口。而深耕产业的彭媛媛,把目光移向了另一个地方——"从卫星走向载荷。"

2021年底,她创办星移联信,把全部精力押在产业中最难、也最核心的一环——综合数字处理载荷,也就是卫星真正的"大脑"。

在中国,"5G上天",不是幻想,而是一次产业迁移。

在对谈中,她一语点破这个赛道的本质断层:

"能敲一亿行代码的人,不知道天上的事;

真正做卫星的人,又不知道这一亿行代码怎么写。"

而这道断层,正是创业者真正的战略窄门

今天,商业航天正站在一个前所未有的时间点上,而彭媛媛,已经提前站在了这个交汇点。她不是追风口的人,而是把一条最窄、最难的路,走成长期价值的人。

这一次,她与李善友教授展开了一场极长、也极坦诚的对谈——从童年成长、到创业履历,再到中国商业航天真正的拐点与底层逻辑。这是一个关于好奇、野心、代价与时代窗口的故事;

也是一次女性创业者,在最硬核赛道中,走到牌桌中央的完整复盘。

如果你关心:

• 商业航天真正的价值洼地在哪里

• "星上大脑"与"天地融合"背后的产业逻辑

• 创业者如何与国家战略同频,而不是被浪潮吞没

那么,这一期播客,你不该错过。彭媛媛 × 李善友|深度对谈完整版。已在小宇宙上线。去听她亲口讲述——一个人,如何在时代的窄门里,走出一条真正的宽路。

被马斯克点燃的火焰:

我想发一颗卫星

李善友: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你是文科出身,却对航天这种高远、充满英雄情怀的领域如此热衷,这种反差背后肯定有不少故事。

彭媛媛:我从小就爱好广泛,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书。

1990 年2月14日那天,那时我10岁,卡尔・萨根说服 NASA 让旅行者一号在离开太阳系 10 年后,掉头拍一张地球的 "全家福"。那张照片上只有一个小点,卡尔・萨根后来在《暗淡蓝点》一书中写道:"无论你是国王还是农夫,无论你是作战胜利的将军还是懦夫,我们爱的人和我们恨的人都生活在这阳光下的一粒尘埃上。" 这段话让我深受触动,从那时起,我就对太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李善友:那应该是你第一次对太空感兴趣。

彭媛媛:对,当时就像种下了一颗小种子。比如,郭永怀先生就是"两弹一星"功勋科学家之一,他因空难逝世时,和警卫员紧紧抱在一起,怀里揣着中国的导弹图纸。当我采访他的妻子、中国科学院院士李佩时,她非常淡定地给我讲了这些事,当时我被深深震撼,哇哇大哭。从那以后,我就觉得自己身上有一种为国家做点事的力量。

我在北京台从事航天领域采访工作一共持续了四年。

李善友:这四年简直就跟念了四年博士一样。

彭媛媛:对,等到了2013年年底,我开始在中央电视台驻航天口采访,主要关注载人航天、探月工程和北斗工程等项目。那时,我采访的不再是单纯的科学家,而是各种航天工程师和项目团队,见证了他们完成一个个工程项目,一次次发射成功。

我会在距离火箭4公里的地方进行报道,介绍任务详情、飞船型号、火箭类型(固体还是液体)、卫星用途(通信、导航还是遥感)以及卫星轨道(高轨还是低轨)。正是在那个阶段,我对航天产业有了系统的梳理。

但随着时间推移,我开始觉得有些枯燥。那段时间,中央电视台有不少人辞职,投身互联网创业浪潮,比如凯叔讲故事。而我感觉自己身上没有互联网基因,我所擅长的只有航天领域。

李善友:航天确实很硬核。

彭媛媛:是的。马斯克的出现让我很激动。猎鹰9号一次次的发射失败和尝试,他那种不断尝试、不怕失败的精神让我很崇拜,也让我思考什么时候能达到这种水平。

李善友: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他的呢?

彭媛媛:我从2008年猎鹰1号发射时就开始关注他了。但真正让我深受触动的是2014年3月8日马航MH370失联事件。这件事让我意识到卫星通信和定位的重要性。我看到马斯克的Starlink计划在2015年取得进展,他甚至在2015年到过北京,和杨元庆有过对话。我听了他们的对话,虽然有些细节忘了,但觉得很有意思。

这让我萌生了自己去做卫星的念头,但具体怎么操作我完全不清楚。我投入了自己之前在电影频道做节目赚的600万,公司法人和大股东都是我。

我找到长城工业,他们负责对外发射业务。搭载费用是每公斤15万。我签了搭载合同后,融到了第一笔天使轮资金,来自中国科学院西光所的米磊博士。

李善友:是米磊投的。

彭媛媛:对,米磊投了第一笔2000万,后来又持续投入了8000多万,一直支持我们。

2015年开始,我可以说是"无所不为"。那五六年时间,我觉得我把商业航天行业在那几年搅得"乱七八糟"的,他们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打法,只能跟着学。当时一位领导跟我说:"媛媛,你的卫星不要以挣钱为目的。"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挣钱。

发卫星怎么盈利?

"中国航天科普之母"的搞钱之路

李善友:那怎么挣钱呢?

彭媛媛:这位领导建议我说:"那你以公益为目的。"后来我就联合了科协、宋庆龄基金会和教育部,做了一个项目,"让中国的青少年共同创造一颗卫星",这个创意我觉得很绝,叫少年微星计划。我的第一颗卫星叫少年星,是一颗Cubesat(立方体卫星),成本也不高,整个火箭发射到卫星研制可能就1000万。

李善友:那很便宜了。

彭媛媛:对,它很小。卫星上有一个无线电转发器,能发句话再传下来,还有一个小小的遥感相机,能拍地球的湖面。基于我在天上有一颗卫星,我在地面做了很大一个赛事,让小朋友们共同参与创意动手制作,最后选拔出一组,我们的工程师带着他们一起造卫星并发射上去。

同时,我在全国各个学校建了一个测控站,让小朋友有体验,他们可以通过这个站往卫星上传信号,让它去拍摄南极冰川的变化,研究大气变暖,有很多课题可以做,把数理化等学科知识和航天事件完全融合在一起了。所以,我开创了中国的航天科普之路,并一直坚持到现在。当卫星发射上去后,我挣了7000万。

李善友:还挣钱了?

彭媛媛:对,米磊他们后来调研时,还惊讶地问:"怎么发卫星还能挣钱?"

李善友:跨界跨得厉害。

彭媛媛:所以有人叫我"中国航天科普之母",大家都在学。其实这也受我童年时看《暗淡蓝点》的影响,我觉得这东西能代表探索和好奇,你能站到更高维度去看地球,视野不一样。其次,它是一个系统工程,涉及很多基础知识,你要把卫星送上天,几十个分系统都要学,所以它能让孩子有解决复杂问题的能力。第三,它其实有爱国主义教育的作用,我会给孩子们讲科学家的故事,我觉得这是功德一件。当时公司不知道怎么挣钱的时候,就开始开创航天科普这条路。在学校里有相应课程,在外面有研学基地。

当时我做科普项目的时候,一年的营收就做到了四、五个亿。我做了一些小馆,这些馆有周一到周五的研学旅行项目,周六到周日的节假日亲子活动,还可以卖一些衍生产品。

我特意去美国NASA奥兰多参观过好多次。因为NASA除了本身的航天工程之外,还做科普。我一直坚持做科普,因为中国航天当时还没有人做科普,但科普对孩子们从小种下探索的种子,触动还是蛮大的。我们还在一两年时间里探索了航天科普文创,也吸引了很多航天人出来。我觉得哪怕我最后没做成,但对中国的商业航天还是有贡献的。

某天有个领导问我:"媛媛,十年了,为什么你还在坚持?"我对他说:"如果中国的商业航天有一本书的话,我希望彭媛媛的名字能在书里有体现。"

李善友:那肯定能写上。

彭媛媛:而且说不定还能写上第一章呢。

我从2017年开始决定做窄带物联网星座。窄带物联网和宽带不一样,窄带主要是物体的连接,而宽带是人的连接,比如人上网。窄带物联网主要应用于海上、空中、沙漠等特殊场景,比如海上集装箱、重型装备的数据回传等。我的想法是借鉴美国的OBCOM公司。

我们在做窄带物联网验证性卫星时,我发射了7颗卫星,主要是验证卫星与地面终端的联通性。当时我想跨界做点创新,于是在主星上加了一个显示屏,并在卫星上安装了一个自拍杆。我让工程团队把自拍杆弹出去,屏幕上可以播放画面,然后在太空中拍摄屏幕与宇宙的合影。

这颗卫星现在还在天上,用户可以通过手机APP上传照片,我们会根据不同的经纬度和背景,调整卫星姿态,让用户获得独一无二的太空自拍照。这个创意我卖给了ofo小黄车的戴威,他们希望通过物联网连接小黄车和卫星,利用太阳能发电实现数据传输。

另外,我在卫星上做了一个LED阵列。卫星以7.9秒每公里的速度飞行,从头顶飞过很快就会过去。为了让人们肉眼看到它,我们需要调整卫星姿态,就像手电筒一样,让光在一瞬间照下来,通过姿态调整凝视一个地方。这样,人们在陆地上就能看到一颗星星在天上闪烁而过。这个创意来源于《三体》,我想让夜空为一个人闪烁。

2018年12月7日,我们在酒泉发射了这颗卫星。

但是12月7日卫星入轨后,出现了一点问题。他们告诉我一侧太阳翼的敏感器传下来的信息是没有打开的,姿态和电源都有问题。那段时间我心情特别差。

12月14日是我生日,早上我去公司,一个男同事拿了一朵花给我,摇下车窗说:"送你一朵花,生日快乐。"从公司大门口到我们办公楼的地下,每个拐角都有同事给我一朵花。当我走到公司大门,大门右侧有一个很大的屏幕,上面显示着一颗卫星,卫星上是我的照片。那天我发了个朋友圈,说这是12月14日收到的最特别的礼物。其实他们已经修好了卫星,只是骗了我一下。最后我是第一个把照片带到太空中的人,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创意。

李善友:最后真的实现了。

彭媛媛:特别感动,也很意外。其实太阳翼是展开的,只是敏感器没有把信号传下来。但卫星下面的电源能量是够的,所以他们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结果我卫星上的自拍杆派上了用场,自拍杆可以拍到太阳翼那边展开的情况,他们说稳了,自拍杆立功了,说彭总的创意简直了。

李善友:自拍杆立功了。

彭媛媛:工程师也很浪漫。当时我在实验室里,他们给我看大屏幕,播放视频,最后出现了一张照片,还有我们团队给我送的花。

李善友:这是工程师的浪漫,特别的浪漫。

不做卫星壳子,要做"星上大脑"

彭媛媛:2020年,九天微星的订单达到了6个多亿。当时市场还没有规模化,但是当时科创板当时给了很多人假象,火箭企业股东集体狂欢,股东们都觉得公司要上市了。但我那时不这么认为了,我的认知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因为时代来到了一个天地产业融合交叉的时代。因为2021年3月,通信领域有个3GPP组织,里面的版本叫R17,冻结了,这代表全球通信产业在做卫星的标准化提案。这是6G的典型特征,它再也不是一个国家封闭工程,以网络安全、信息安全、军事目的为主,而是要飞入寻常百姓家。

因为3GPP组织确定的事情,决定了终端芯片,高通、联发科会按这个体制做。这意味着下一代手机将连接卫星,所以它已经成为一个产业了。

李善友:完全变成产业了。

彭媛媛:确实是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时候我意识到,商业航天的春天真正来了。别看我之前东一下西一下的,其实我心里很清楚。

李善友:你自己脑子里很清楚。

彭媛媛:是的,我一直认为,如果它不能和行业、产业以及老百姓的生活紧密相关,甚至不符合地面ICT(信息通信技术)的发展规律,不符合摩尔定律,那么它本质上就是一个要和巨头正面竞争的领域。你拼不过的。

所以我看到了2021年的国际趋势,选择了一个难但正确的方向,载荷。

卫星上去的信号要在天上做所有处理,处理完之后我还要在天上找路,我需要有路由。于是,这带来了三大关键技术,其实在2020年已经出现了。

我是通过市场、通过政策、通过对技术的理解,看到了极强的机会。

第一个关键技术是星上的综合数据处理,就是我现在做的产品——数字处理,你可以叫它是天上的基站,天上的路由。我的卫星上去就是一个"超级大脑",我需要把这大脑搬到天上去。

第二个关键技术是星和星之间要激光通信。

第三个关键技术是相控阵天线。

相控阵天线相对成熟一点,但之前主要用于导弹领域。2020年3月,我召开了一次股东会,我提议暂停上市。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规模化订单在哪里,卡脖子的是卫星。

说实话,大家一说造卫星,就觉得很高科技,其实它就是一个载体。我就跟股东会提议,公司现在需要拿出3个亿砸三款载荷研发。

李善友:三款加起来叫载荷研发,是吧?

彭媛媛:对,平台是保证卫星在天上飞的,干活的是载荷。

我现在在做载荷,不做卫星了,后来我创办了新的公司——星移联信。

李善友:你这三个洞见非常了不起,而且核心关键词已经从卫星转移到了载荷。你是怎么形成这三个洞见的?

彭媛媛:我觉得关键在于你是否能够站在行业的角度看你的公司,是否能够站在国家的角度看整个行业。我的这些洞见其实就是先从行业看我的公司,当行业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国家层面的需求出现了。国家需求出现时,我再从国家角度审视我的行业,寻找公司的机会。同时,在选择方向时,我考虑的维度比较宽。

首先是市场价值。载荷部分在2020年依旧面临很多挑战。以前卫星上的协议代码量最多也就几十万行,运算能力甚至不如一个智能手机,火箭的性能也不如它。现在我的代码量达到一亿行,我团队的2/3都是程序员,一行代码一行代码敲出来的。

当然,这时候有一个基础,那就是地面通信的发展。5G的协议栈已经很成熟了。于是你能看到,我们有产业基础,只需要在上面做创新。这是我们的产品力的核心壁垒。

第二个是从发展趋势上看,中国的通信人才特别多,但地面通信基础设施已经基本完善。我们现在的通信人才非常顶级。我挖人的时候有一个金句,基本上大家一听眼睛都亮了:"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代码能飞到天上去?"那种感觉就像"哇塞,我真的可以吗"?我说可以,你的手机能和卫星连接,是因为你敲的代码,最后我们连上了,他们就很兴奋。

我们团队里有很多来自华为、中兴、阿里云的人,还有航天五院的人,是从做平台转到做载荷的。

你不能第一天就招到合适的人,对吧?他以前做卫星,根本不知道这一亿行代码怎么敲,因为他以前没有接触过。而能敲一亿行代码的人又不知道天上的东西怎么做。于是,你就有这个机会了,可以一起做一个没人做过的事情,美国也没做过。

李善友:美国也没做过,全世界没人做过这件事情,所以你的洞见是世界级的。

彭媛媛:我觉得马斯克现在可能在做类似的事情。

我觉得是,还是当时做低轨设计的那拨人,大家都有这个集体洞见。只不过我有幸先去做了,大家都看到了,但有些人看到了也不一定能做。

李善友:所以这个洞见还是被你捕捉到了。

"天地融合是必然趋势"

开始被资本追着投

李善友:那个"载荷"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彭媛媛:载荷就是卫星上所有干活的部分加起来。如果是加上星上的基站、路由和天线,就叫通信载荷;如果是相机,就叫遥感载荷;如果是导航模组,就叫导航载荷。所以卫星的功能可以分为通、导、遥,即通信、导航和遥感。

李善友:在天上的?

彭媛媛:对,在天上的。通信是现在大国之间,比如美国和中国直接竞争的领域。你可以想象,卫星未来通信就像一条高速公路,只要建成了,我就可以在上面挂遥感相机,再挂导航模组。你看看那些城市里的铁塔,上面挂满了基站、摄像头等各种设备。你可以把卫星平台想象成铁塔,上面挂的就是那些载荷。这三块——通信、遥感和导航——是我肯定要去布局的。

李善友:你的节奏感很强,感觉一天都没耽误。

彭媛媛:确实没耽误。这几年,每一个里程碑和产业的发展都让我觉得非常神奇。

我的运势和产业发展的势能好像一直紧密相连。

我接着把这个小型demo产品做出来后,又融到了一笔资金。

之后我开始与中国移动合作。我说服了中国移动,发射了中国移动历史上第一颗卫星——中国移动01星。2023年2月,这颗卫星在阳江发射,引起了整个卫星产业链的轰动。

天地融合是必然趋势,这个趋势一定是技术融合、市场融合、客户融合以及投资方融合。中国在这方面有很大的优势。融到中国移动的资金后,我正式对外宣布了我们的项目,之前一直都很低调。做完这些后,我融到了第四笔资金。5月份招标,我有在轨经验,是唯一一家把基站打到天上的公司。我把所有在轨测试数据都开放,包括处理器的单粒子击穿情况和备份方案,这些都是他们以前没有的经验。

彭媛媛:2022年,成立了一个中国卫星互联网行业标准小组,我在标准组里,我们一起制定中国6G标准,天地一体化标准。这个标准最终会通过中国向国际发声,形成专利。我们公司专利特别多,这将影响中国未来在6G的持续领先。

李善友:现在融资情况怎么样?

彭媛媛:资金还可以。

李善友:所以接下来特别重要的一个单点就是一体化,对不对?

彭媛媛:对,这是我明年必须赢的一场战役,一体化是关键。

彭媛媛:载荷里有个大脑,但它们分属于航天科技不同的院,所以没人愿意去简化、合并或删除。以前的航天项目最重要的是成功率,这意味着一旦失败,我能迅速定位问题,所以每个黑盒子都能精准定位。但商业航天不是这样,不能一损俱损。

我是一个脚踏实地的CEO,天天和团队混在一起,基本能看懂这个赛道和产业。你要找别人做一体化设计是很难的,为什么要做垂直整合?伊隆·马斯克就是这样做的。如果找其他合作方,大家都会有所保留。

我觉得我明年的必赢之战是从载荷做起,做一体化。先质疑现在的这种能力,各干各的,协同起来很乱。我能看到这个问题,但只有真正把它优化、简化、一体化,才能真正提升效率、降低功耗。

星上有两个特别大的约束条件,一个是重量,第二个是功耗。如果太阳翼太大,你的电量就会增加,能量就会变大。把它们做成一体化后,功耗会指数级下降,成本也会降低。还有一个问题是,你敢不敢用工业级器件去替代原来高可靠的宇航级器件?我的路由芯片是地面用的,就是那种小基站里的。

李善友:你把马斯克的模式学得很透了。

彭媛媛:当我把方案拿给领导时,他们问:"这玩意能抗单粒子翻转吗?"我说:"一个不行,我就用5个、10个,即使翻转了,我还有冗余备份。我们上次发射的两颗卫星用了这种芯片,一次都没翻转,可靠性非常高。"以前为什么不用?因为成本高。现在一个基带芯片只要500块钱。

所以我明年会真正把载荷做出来,让大家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我要重新定义产品,引领一个新的产品标准。

彭媛媛:但这场战斗我们必须赢。赢了之后,我们就能在这个领域占据一席之地。我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我们到底为客户创造了什么价值。

李善友:到底为客户创造了什么价值?

彭媛媛:客户的价值首先在于他们需要的解决方案要又好又便宜。其次,他们需要别人帮助他们实现盈利。所以,我提供的解决方案就是帮助他们赚钱的路。我们可以分享收益,通过分润模式合作。

这种模式有点像地面基础设施建设,就像中国移动和联通建设的地面骨干网。我做的事情,就像是把这种专网模式复制到天上。现在正好处于早期阶段。

我觉得这是我最核心的优势。在一体化方面,我可能帮不上太多忙,只能把理念和概念传达给他们,找人帮他们挖人才。

很多人一听我说完就眼前一亮。他们觉得这是他们想去做的方向,而我又没有被投资人裹挟,初创时间不长,所以我不需要那么强烈地追求营收,我可以拿出一些资金去做研发,不需要那么快交出答卷。

所以我可以按照我的方式去做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而这个第二曲线,我觉得是我可能要去对抗风险的,而且是我真心想做的事情。我觉得它是个赚钱的事。

我不是生意人,

我是好奇的"怪物"

李善友:我觉得你的人生正在经历一个重要的转变,用我的术语来说,就像美剧一样,是从第一季到第二季。这份事业就是你毕生的事业。

第一,你的载体已经非常清楚了。尤其是第二次创业,你做过卫星,这次把载荷想清楚了。你把载荷一体化,我觉得这件事非常了不起。所以我觉得第一点是,你有了载体,这个载体充满无限的想象力。

第二,你有了天赋。我觉得你的认知能力,你的天赋开始展现出来了。今天我知道你对这件事的理解,我觉得在行业内都是顶尖的。你已经形成了一种特别的认知能力。但这种认知能力好像还没有经过特别的淬炼。到底是基于经验的归纳法,还是下沉到一种原理性的思考,或者是一种从心而发的整合性、愿景式的认知能力,我觉得这件事可能还需要花点时间来整顿一下。越清楚地把它弄出来,就像马斯克提炼出他的五步工作法一样,它就会变成整个公司的一种东西。

人到40岁、45岁时,应该有自己的独一无二的认知力。比如马斯克的第一性原理思维方式,乔布斯十几岁就开悟了,黄仁勋是基于经验,一步一步下沉为认知。

第三点,你有了这么强大的认知力,你进入这个载体要做什么呢?你当下感知一下,你的天命是什么?你此生为何而来?

彭媛媛:我一直在思考我的初心。我想飞出去看看,我觉得地球就是一个摇篮,人总是要走出去的。

我喜欢看科幻片,《星际穿越》《火星救援》我来回看,很喜欢这种片子。我能不能搞个飞船给大家弄出去?所以我跟我儿子商量说,做个去火星的卫星试试,能飞多远就多远。这是我的探索和好奇心,我是个"好奇宝宝",喜欢去看看那些新奇的事物,对新生事物的好奇心和探索欲望很强,这对我来说很重要,也是为什么我那么忙,还想去挑战。

本质上就是想出去,就像旅行者1号,暗淡蓝点旁边有那么多地方能去看。我倒没有像马斯克一样要让人类成为跨星球的物种,如果他做到了,我肯定要报名去的。这可能比较小我一点,但可能是我想做这个行业的一个方向。

李善友:你想想看,你从北京台到中央台,再到航天创业,你都离不开航天这件事。

彭媛媛:不少人觉得我能有今天,靠的是强大背景、有人帮扶。事实并非如此——我不过是认准了就去做,才走到现在。到了这个年纪,我越来越觉得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仿佛是被命运选中的人。哪怕我曾想偏离方向,也总会被以惨烈的方式拉回正轨。我心里清楚,自己背负着一份使命,必须做成一件事。可这件事究竟是什么?这一年,我一直在苦苦思索。

李善友:但还没有答案。人生下半场其实就思考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我该干什么事?总得做我此生该干的那件事吧?第二,我到底是谁?在做这件事情的过程中,这两个问题合起来,它指向一件事情,就是修行有两条路。

第一条路,你抛开俗世的东西专心修行。很显然,你我都不是这类人。但我们又想在精神上有所追求,那只剩第二条路,你在事情当中去看见自己。在事情上看见自己的人,最了不起的就是有商业载体的人。

我觉得特别好。你所做的一切,你是我所见过的朋友里最了不起的,我很荣幸能和你在一起。

彭媛媛:我也很荣幸。我觉得混沌对我来说是一种很特别的感受。混沌没有给我具体的方法,也没有告诉我什么是对的。它只是让我多想"我是谁",给我一些启发,让我自己去思考。所以我觉得它更加平等,更符合我的价值观。

李善友:我也很荣幸陪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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