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光临
这些日子,有些稍稍的愉悦,我把官司给扯着了。
期间其实也试过一些法子,只是人家终究没有给台阶。下不来台,我多少弄得有些尴尬。好在官司本就是自己要打的,所有并不至于太过难堪,私下还积存着少许的心安和理得。
那天,人家雇用的女律师跟我说,打官司老得惦记着,总归不怎么是好事。说的很在理,也很入心。要么吃不好舒坦饭,要么睡不好踏实觉,身上像是粘上了不太好东西,辗转反复的让人不怎么舒服。庭审前,法官的话就更直白。说让官司惹上可麻烦了,左一下右一下的没个完了,有时还要熬夜看状纸,搞材料很不得安身。到头来官司还不知道输赢,赢了也不见得能收到多少赔付。要不都收着点,干脆签个字画个押,和解了去。业内的开导就是专业,单单是听听仿佛就开了悟的感觉。
事情起于一处新屋的买卖,本来两全其美的事。卖房的拓了下家,收了银子,也许还会有口口相传的接续。自个儿也乐得其所,了却了一桩后顾之忧,可以暗自显摆显摆。杜甫说,安得广厦千万间?我不那么奢侈,只是谋一隅的居安而已。
可人家自然不会简简单单的这么想。巨额款子既已到手,岂能毁了半分一毫。或许野蛮贯了,或许干脆没去在意张三李四什么的。你说此盘彼,算哪门子的事?错了也不该认着。当然,也可能是经办人岔出来的事,端了人家碗,借了机会又想砸破人家的锅。总之,特别的事总会有特别的出处。
只是人家万万没想到,会碰上我这么个“半桶水”。琢磨的好端端,硬是没能滑溜的拂袖而去。于是就摆上了架势,于是就激起我多少还敛着的脾气。于是就较起来法理,于是就停下了人家本以为不可能按停的钟摆,一来二去就三五个年头。
都说开发商就是无赖。能给无赖说上“是”和“理”,谁还废那么多精气神去拿“事”儿来说话。于是,读起来法,读起来案例,读起来那些非常专业的“常识”,把要的“事”儿整出越来越有的模样与兴致来。估计最让人家惊艳和懵圈的,居然真被我整出了官司。我说的是,非要赶鸭子上架,现在还能有什么法子?嘟嘟朗朗和扭扭捏捏的如今想“了”,咱还就不给了了呢。
许久、许久之后,与人家先前雇的律师聊起个一五一十的。那个被换走的女律师很是慨叹: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左或右,但凡花个三五千请几个点工就能了掉的,甚至腆着脸皮、连拥带抱的都有可能感情没了的事,硬给梳寻出那么些藏进屋里的破事。我说,人家非要比划个子丑寅卯来,咱得应和着。我又说,人家已然高恃不下,咱也不能过于矮低的仰着。
都说置家的菩萨难伺候,一尊卖房子的开发商,一尊看房子的物业帮。一个是大把大把地卷了就走,一个是日复一日的才割又来。原本都好理解的,万物皆如来,各有各的道道和由头。但凡吃相不是太过难看,大约的几柱香火不会少,濛积的埃烬是不会多的。我猜人家一定没想明白,咋就偶遇这么个较劲的。或者,我也问自己咋就走岔了道,还不巧撞进了人家隐秘的屋邸。言而总之,公堂算是对上了,管他什么道道与结果。
早先自己也还顾虑,啥过不去的坎,非要去什么公堂不成?眼下看来,倒是对的,我感觉很有些释然和快活。柏拉图说,法律是自由的保姆。最初只是围着“事”找麻烦去的,慢慢却理出些许愉悦来,活脱脱拉出了自己长长的影子。我把这感悟说给一位专业的律师朋友听,他很惊讶也很赞许,说你就是自己的“保姆”。
曾经总是纳闷,明明手中攥着理,为啥还在憋屈?终是有一些可以的解释了。可能觉得自己够高够大够阔绰,稍稍那么一拐溜什么都让过去了。也可能是一直低着和矮小,低小到不知道自个儿也可以是“保姆”。当然,也许还有可能是恰合的额外句词,乱着、忙着就把该有事儿抛了个干净。终于扯上烦人的官司,终于我可以捂捂该有味道。
自己算是个留心人。大概经事多许,哑巴亏吃了不少的缘故。大凡过不去的坎和吞不下大枣面前,都学着备了个心眼、留下几处刻记。早上去法院,遇到曾经经手案子的法官说,案子结了,判决没有你提要求的那么高。甚至还有些责备我当初为啥不签字和解,多费了精神、少进了收益。接了话茬我就说,还没不一定到手呢,但咱理不亏。封口用的钱再多也不要,打下官司的哪怕一块都值当。这会儿,我来递交上诉状了。
活着,当不舍尊严,特别是那种拔挺的律法姿势。
左岸记:勇敢而又有趣,去做自己以前想做又不敢做的事,而且是好的事,心中真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愉悦感,因为这一次真的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