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德，哪门滴？

原创 F 那一座城

上一次写常德，是三年前。

在高山街樱花盛开的时候，

这座城的粉色调调，从钵子里延伸到大街小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遍布街头的粉馆，都用上了土色的钵子。

厚实的土钵子，倒是比年少记忆里的更扎实、稳妥。

装上“梳子背”的米粉，浇上一勺灵魂牛肉高汤，再来几粒葱花做点缀。

嘴巴少点味的人士，再去补上一点农家自制湖南辣椒。

当一碗米粉或米面（扁粉的常德说法），连汤嗦下肚，常德人的一天才“虚浮”（舒服）。

这次过年回家，在返程要赶飞机的前一个小时里，

我才突然意识到，如果不嗦一碗粉，老家算是白回了。

于是傍晚，坚持到街头随便找家粉馆，点了碗最经典的红烧牛肉。

老板很懂，他说这味道，外头就是吃不到。

我点了点头，嗯，刻在基因里的。

关于家乡，我们这一代人，都挺矛盾的。

那个曾经想要逃离的牢笼，多年后成了难归的远方。

不觉间当了候鸟，一年一飞，只在过年时辗转回到。

当被熟悉又陌生的局促感裹挟着，些许尴尬和无措时，

又总能不经意地被儿时扎根在记忆里的温暖和美好唤醒。

这是故乡的无可替代。

而常德，这座湘北三线小城的气息，

是在一碗碗快要把牛肉熬化了的米粉里，随着清晨的雾气渐渐氤氲开来的。

冬天的阳光，柳叶湖的雪后夕阳，咕噜噜滚烫的钵子菜，

高山街的粉色樱花，香辣辣的手撕酱板鸭，壶瓶山的日出……

也都成了我的无可替代。

所以，时隔三年，再说常德，

想好好聊一聊，它的，无可替代。

在「中国城市第一湖」晒太阳

洞庭西，沅江之畔，是常德。

此源自《老子》里的“为天下溪，常德不离”。

人们总用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来给它烙下模糊又遥远的印记。

那是1650多年前，诗人虚构的一个发生在武陵的田园故事。

古时，常德地区恰为“武陵”，又有“朗州”和“柳城”的别称。

但这样一座被山水田园诗意包裹的湘北小城，说的却是一口霸蛮的北方话。

常德方言属于西南官话，有人说，只要常德人说话慢一点，全中国会普通话的人基本都能听懂。

“哪门滴”带着一股不服和傲娇的劲儿，“莫急多”是稳妥里夹杂着的自信与松弛。

△常德孤峰塔

常德人的个性，说来倒也是如此，既霸蛮又松弛，既带着个性又藏着棉花糖。

每年过年回家，第一要事是切换回有些生疏的“德语”，这是在常德吃喝玩乐的本地人通行证。

第二件事，便是去柳叶湖溜达上一圈。

在我心里，比起距离市区50多公里外的“桃花源本源”，

这个巨大的如海一般辽阔的城市内湖，才应该是常德“国际花园城市”最好的代名词。

站在湖边，垂柳依依惹暮烟，水天成渐变色晕染开。

远处高低不一方块楼和摩天轮，犹如从湖底冒出来一般，

而水里的野鸭子时而翻个跟头，在或远或近处，留下来一圈圈水波纹。

当年余秋雨也是这样，远眺柳叶湖时感慨，这是常德人的一种奢侈。

想来，也不输陶渊明的“桃源梦”了。

“水中锦鲤原非鸟，天外柳叶化成湖。”

要想看到这个“中国城市第一湖”的完整面貌，大概率只能上天。

但从名字可以想象，形状似柳叶，而名“柳叶湖”。

坐落于西洞庭的尾巴，天然湖泊，形成于5万年前，

面积和水域面积共21.8万平方公里，是杭州西湖的3倍多。

这里的风花雪月，是常德人一年四季的“奢侈品”。

错过春夏秋的我，只能在冬天，来这狠狠地吸上一口“仙气”。

暴雪刚过，大年初一的太阳在慢慢化开残雪。

我们带着锅碗瓢盆到柳叶湖的边角，找了个人少的湖边露营。

湖畔的柳条有些残缺，高大细条的松木林，还渲染着深秋的暖黄色调，

而湖边斜坡上的雪一片一片，洁白得像一块巨大的水晶。

樟树的黑色果子，落了一地，一脚踩上去咯吱咯吱，仔细听，有爆浆的声音。

和平板铁锅里的菱形烤肠，烤至焦黄时，有点像。

烤了肠，烤香菜，再煎上牛排，拌上意面。

河畔须臾间，被生活美好的一切包围，原来这么简单。

白天的柳叶湖，是安静的，含蓄的，像湖里的那几只野鸭子，一被人发现，就一头扎入水，不见踪影。

我们顺着阳光的方向，走向湖岸露台。

眼前的湖，彷佛成了海，撑起此刻内心无比辽阔的宽广和坦然。

枯萎的芦苇，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它面朝太阳下山的方向，和夕阳告别。

在湖边走上几个来回，天色便暗了。

夕阳透过樟树，洒在了未化开的雪上，被这一刻美翻。

对面的摩天轮和城市，渐渐散出紫色的光晕。

我们不可置信地怀疑有人在打灯，就像怀疑此刻是一场梦一样。

挥舞着，蹦跶着，又一个落日，结束了。

在柳叶湖晒太阳，有点养老生活的愿景在里头。

但这画风，绝不是柳叶湖的唯一。

她拥有中国内陆最美的沙滩公园柳湖沙月，

也有中国规模最大的多媒体唐诗文化墙。

常德河街、德国风情街、渔歌艺术营地、欢乐桃花岛、柳叶风帆等等，

都是她覆盖的一部分。

△柳叶湖上的城堡，卡乐星球。

另外，环湖运动，是这里一大特色。

比如全国唯一的专业马拉松环湖赛道，国际锦标赛级标准的高尔夫球场。

还有一批批皮划艇和赛艇的世界冠军、亚洲冠军们，在这迎风起航。

在「中国最早城市」Citywalk

说是「中国最早城市」，但严格起来，并不是今天的常德市区。

它来源于考古发掘的一个说法。

常德澧县，跳出常德范畴，放眼全国，这里几乎遍布了华夏文明的史前文化遗址。

中国目前发现最早、最完整的木构建筑基础，

最早的城池，最早的水稻田，最早的祭祀台……都和它有关。

所以，在常德之前，当提及澧县的名儿。

这里有“最初中国”的样子，有最早的“城市群”。

距今约9000多年世界上最早的稻作农业痕迹——稻壳与谷粒，是在彭头山遗址发现的；

城头山遗址发掘出了中国迄今最早的城；

而距离城头山13公里的鸡叫城，刷新了考古界对中国古代木建筑的认知。

有人大胆推测，4700年前生活在这片的常德人，就已经掌握了穿斗式、抬梁式木建结构，住上了豪宅。

所以，如果是访古版Citywalk，走常德，得先去澧县看看。

然后，才是这座城。

很久没有在常德街头溜达过了。

如果硬要想出一些什么路线，那就沿江走。

△常德大小河街。图作者 | 小红书@在旅行的蒋半仙

沅水将常德市区一分为二，江南为鼎城区，江北为武陵区。

每每从武陵过了桥，上学的记忆就像被叠成一摞的扑克牌，一张对应一段画面。

当时我们称桥的这头，为桥南，桥南市场是女生们相约逛街的“胜地”。

在还没修建大桥时，轮渡是唯一的过江工具，早期码头来来往往，甚至可以渡车。

而有了桥，轮渡依旧我们学生时代最喜欢的过江方式。

当时鼎城这边，仅有光秃秃的防洪墙和单调的码头。

但凡偷偷约个会，都能被江对面墙上的吃瓜群众们，隐隐约约看个大概。

这边市区内的五光十色也总是诱惑着对岸的我们。

过了江，翻过诗墙，便是步行街，堪称当时常德最繁华的地方。

而这个我们曾以为是“外面最大世界”的地方，和沅江平行走向，还保留着似广东骑楼的格局。

如今，步行街还在，有着吉尼斯世界记录的诗墙还在。

可巷子的小吃店却找不到了。

曾经沅江边上的多个码头，现在也只剩下一个可以载客的。

常德这些年变化很大，有些东西来得快，去的也快。

但围绕沅江，依旧有着常德最值得走的一段城市记忆。

从诗墙过人民路，走到老西门。

△常德老西门。图作者 | 小红书@晴天哇哇wow

先说老西门，最先在建筑圈里，掀起一阵狂风，且声名显赫。

譬如2016中国建筑学会建筑设计创作奖金奖；

WA《世界建筑杂志》中国建筑设计奖-城市贡献奖-优胜奖；

2018英国国家景观奖；英国景观设计学会境外奖第一名；

窨子屋博物馆获2016中国建筑学会建筑设计创作奖金奖等等等。

可历史上，它是所有常德人，很痛的一段记忆。

1943年，常德会战，这座2200多年历史的古城，从视觉上“消亡”。

老西门成了人们流离失所的聚点，建起棚户区。

久远的历史，随着岁月炮火，成了碎片。

但好在，经过改造后，明清两代城墙、丹砂井、矮城墙抗战碉堡，

甚至止于1943年的老城护城河，都一点点显露出来。

残损的样貌，动荡的历史，仍可感知。

△老西门建筑。图作者 | 小红书@晴天哇哇wow

在这个不大不小的街区里，彷佛时空交错，现代和历史在不断轮回，

唤醒人们的记忆，留住人们的记忆，也提醒着我们，继续往前走。

大小河街和德国小镇，刚开的时候，我并不喜欢，噱头太多，仿古太刻意。

但随着人群流散，安静下来的明清建筑群河街边，反倒有了一丝清幽的意境。

△走在大小河街，还是很惬意的。图作者 | 小红书@在旅行的蒋半仙

最后一站，我个人推荐去走走常德博物馆。

从史前文明，到近代的浴血奋战。

桃花源里的精神，桃花源里一切的一切，都在这敞开了大门。

△大小河街仿古建筑。图作者 | 小红书@在旅行的蒋半仙

——

常德机场，叫桃花源机场。

假期最后一天，返程时，在机场偶遇了我的发小。

她飞深圳，我飞广州。

说起来，在常德唯有一碗真正地道的米粉，不曾东南西北漂。

【版权说明】

头图来自小红书@在旅行的蒋半仙。

文中部分图片来自——

西安摄影师壳郎、小红书@在旅行的蒋半仙，小红书@晴天哇哇wow ，以上特别鸣谢。

另部分未作标注的图片，来自图虫创意、综艺节目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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