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危机都没能让钟睒睒弯腰，这次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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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华南索罗斯
宗庆后过世，钟睒睒却被抛上了风口浪尖。
截至目前，“卖水首富”钟睒睒至少经历过三次大的品牌危机，没有一次真正道过歉。
他的风格，是得理不饶人；对簿公堂时如果迫不得已撤诉，就对法律程序失望；即便败诉，表态也依然强硬，认为自己没有输掉事实。
身处优势，则穷追猛打；身处劣势，也云淡风轻，坚信一切尚未尘埃落定，即便失败，也依然输人不输阵。
这样的风格，属于企业家中的另类。
浮沉30载，钟睒睒见过了天高云阔，也经历过风高浪急。
不变的，是首富榜上始终靠前的排名，和从未认输的孤胆英雄本色。
这一次，我们更希望他能一如既往。
一个花圈引发的骂战
有键盘和网线罩着，再怯懦的宵小也能化身敢死队，丢掉脑子，玉碎冲锋。
将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的同时，也让观众欣赏一出互联网时代常演常新的闹剧。
在钟睒睒看来，这出由一个花圈引发的口水仗，来得相当突然。
2月25日，娃哈哈创始人宗庆后因病离世，全网缅怀。三天后的追思会上，钟睒睒派人送上花圈，挽联上书“沉重悼念宗庆后同志。”
就是这几个字，让无数“正义之士”质疑钟睒睒的诚意，甚至还挖出钟睒睒第一桶金来自娃哈哈，如此“忘恩负义”，简直赋予了“农夫与蛇”新的含义。
在他们眼里，自己都能为宗老写上几十上百字的小作文，钟睒睒贵为首富，不得先来个千百字表示一下，再整个全员缟素的仪仗队，农夫山泉总部大楼降半旗？
但还没等钟总拟好提纲，不少人就已开始用实际行动站队了。
2月28日、29日，娃哈哈官方旗舰店销量大涨超500%，农夫山泉官方旗舰店则连续暴跌5天。
连农夫山泉的股价也遭到波及。截至3月5日，农夫山泉股价已下跌2.24%，市值蒸发近300亿元。
眼见着舆论压力越来越大，钟睒睒3月3日晚间在“农夫山泉”公众号上发文《钟睒睒：我与宗老二三事》，讲述与宗庆后的友好交往，并澄清自己的第一桶金并非来自娃哈哈，而是来自布匹生意。
即便如此，钟睒睒也未能阻止农夫山泉与万泰生物的市值蒸发，群情激奋间，农夫山泉的一切行为都被放大。
比如东方树叶瓶身上印着疑似日本的五重塔，介绍绿茶的时候扯上了日本的抹茶起源，而当它们再与娃哈哈瓶身上印的祖国的大好河山，和爽歪歪营养酸奶一颗红星加五颗星星的瓶身设计对比的时候，就更易点燃大众情绪。
只是钟睒睒依旧淡定。3月6日，农夫山泉在回应南都记者时表示，股价波动系资本市场的正常调整，相信理性的消费者可以自行判断是非。
寥寥数笔，相当淡定。毕竟对农夫山泉而言，类似的飞来横祸，实在是见怪不怪了。
2021年6月底，农夫山泉推出拂晓白桃风味苏打气泡水，在宣传时用了“产自日本福岛县”等字样。
在福岛核泄漏事故后，我国就禁止了从福岛进口食品，如此宣传堪比往无数网友眼里塞钉子。
农夫山泉随即发文称，配料中没有从日本福岛进口的成分，符合相关法律法规要求，并无任何错误或误导，此后，浙江省建德市市场监管局对此进行了证实。
网友们破更大防了，既然生产时并未用到福岛原材料，宣传时又何必提及？把我们当傻子？
有一说一，“产自日本福岛县”的宣传语，或许只是农夫山泉玩的一出文字游戏，只不过从后续的舆论风波来看，这游戏似乎玩砸了。
但如果你了解钟睒睒曾经历的那些舆论风浪，你会发现，类似这样的事件只是毛毛雨，远达不到“危机”的程度。
钟记者，穷追猛打
2009年，钟睒睒遭遇了一次他日后形容为灭顶之灾的危机。
那年11月，海口工商局向社会发布消费预警，称对市面流通的饮料进行抽检，发现农夫山泉系列饮料存在砷超标。
砷，非金属元素，本身毒性不大，所以它的含量超标，听着唬人，其实问题不大。
但它的氧化物（三氧化二砷）就是大名鼎鼎的砒霜，在尚无靶向特效治疗的当年，它就是致命毒药。
一时间舆论翻涌，有网友调侃：农夫山泉不愧为大自然的搬运工，一瓶集齐大半张元素周期表。
但没关系，对做过纸媒记者的钟睒睒来说，调查澄清，是看家本领。
面对这一权威部门出具的权威结果，钟睒睒既没有四处活动，更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在几天后的一场发布会现场，拿出几份检测报告为产品背书，并将矛头直指海口执法部门：
“海口市政府执法人员知法犯法。”
“海口市工商局巧妙地将砷与砒霜这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联系起来，其中很多疑点不得不让人怀疑。”
最大的疑点在于，按照法律条例，工商部门应该在收到检测结果之后5个工作日内将结果通知被检测人，毕竟检测结果可能出错，但海口工商局在拿到检测报告的第一时间，就选择了对外公布。
如此迫不及待，很难不让人怀疑。
抓住漏洞的钟睒睒一拍桌子，准备向行政部门索赔本次事件对农夫山泉造成的损失，大概是10个亿。
这么一放话，海口工商局直接改口，称复检结果显示，农夫山泉之前检测出问题的饮料其实都是合格产品。
误会澄清，到这应该算是皆大欢喜，毕竟政企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僵。
当年同时被检出砷超标的统一就是这么想的，但统一只是在发布会上澄清了产品质量，加上一句“对海口工商保持追责权力”，就此偃旗息鼓。
但钟记者怎会善罢甘休，他身上有三个相当优秀的品质：充满好奇心、坚定、强硬。
所以农夫山泉接下来的操作，就是相当典型的“以下犯上”，“穷追猛打”了。
在海口工商局改口之后，农夫山泉又发布一篇措辞极其强硬的声明，直指对方“极端不负责任”，要求道歉。
先别觉得农夫山泉言辞过激，如果你知道它此前经历了什么，你会觉得它简直风度翩翩。
在此之前，农夫山泉已经遭遇了“水源门”、“假捐门”，钟睒睒推断称，“幕后黑手用一套已经建立的完整和相似的流程，在四个月内对农夫山泉发起了三次攻击。”
如此相似的舆论攻击方式，如此高频的攻击次数，让钟睒睒怀疑，这后面大概率有一只幕后黑手。
寥寥几笔，似乎就扣上了政商勾结的帽子，钟睒睒好手段！
声明一出，直接闹到了海南省工商部门，后者表态称海口工商局在检测程序上存在不当、工作人员责任心不强，并向农夫山泉公开道歉。
一省工商向一家民营企业公开道歉，面子绝对挣够了。
但对占着理的钟记来说，并未见好就收。他拿出了当年做新闻调查的执着劲头，做长文一篇，称有“五大疑点直指检测机构被黑手操纵。”
后来包括工商局长在内的13位官员被调走，舆论怀疑或与此份声明有关。
但“钟记”似乎仍不过瘾，4年后，在一场发布会上露面的钟睒睒在谈到砒霜门时，仍执着鞭尸，强调背后有黑手操纵。
这样的场景，怎么看怎么眼熟。
在中国古代的朝堂之上，在欧美各国的参议院里，口水横飞，你来我往是常态。
当年明月在脍炙人口的《明朝那些事儿》中所说，有一些斗争，搞倒是不够的，得搞死、搞臭，搞到对方心生畏惧，才算到位。
钟睒睒，这件事上肯定是到位了。
“我们从不习惯说软话”
2013年，钟睒睒遇到了另两场危机。
彼时在一场发布会现场，钟睒睒被长枪短炮围攻。那一年，用农夫山泉自己的说法，是《京华时报》连续28天，用70多个版面，有预谋有组织的攻击农夫山泉。
如此阵仗，《京华时报》和农夫山泉之间是有怎样的深仇大恨？
攻击内容大多围绕产品质量，比如农夫山泉使用的是浙江地方检验标准，在部分指标比自来水国标还宽松，所以农夫山泉“还没自来水干净。”
这样的变故，18年前的娃哈哈也遭遇过。
1996年，当时如日中天的《北京青年报》头版刊发由三位记者署名的一篇文章，报道安徽宿州三位小女孩，在饮用含毒饮料后死亡。
文章如此写道：
“经卫生、防疫、公安、工商部门初步侦查认定，三名女孩均因喝杭州产娃哈哈果奶而中毒死亡。”
娃哈哈果奶是当时娃哈哈的拳头产品，早已火遍全国，如此报道，无异于对着娃哈哈的命门开了一枪。
而事实是，这是一起利用娃哈哈产品的刑事投毒案件，娃哈哈果奶本身并无问题，只是很难判断《北青报》本身是否存在主观恶意。
新闻见报后，敏感谨慎的宗庆后，立马赶到北京，一番活动之后，新华社随即写了一份措辞严厉的内参，标题是《<北青报>失实报道 娃哈哈无辜受牵连》，将事件定性为“一张小报毁了一个大企业。”
随后，所有报道过此事的媒体在北京开会，要求刊文澄清娃哈哈的清白，《北京青年报》被严肃批评。
2013年，钟睒睒起诉《京华时报》，要求后者进行书面道歉，并赔偿经济损失2亿元。
4年后，农夫山泉最终选择撤诉，给这场旷日持久的纷争划下句点。
尽管撤诉，但农夫山泉的原话是——“撤诉仅在此表达我们对法律秩序的失望和无奈。”
这也许是钟睒睒无法像宗庆后那般手眼通天，有心无力的真实吐露。
那可是《京华时报》，钟睒睒经过一系列的私密调查，又将矛头指向怡宝，认为它是这一系列报道的幕后操纵者，还称其利用了民众对食品安全和环境污染的恐慌心理作为营销手段。
卖水还能卖出谍战片的既视感，贵圈真是精彩纷呈。
怡宝也不甘示弱，转头就以侵害企业名誉为由，将农夫山泉告上法庭。
但庭审结果却超出了钟睒睒的预料，华润怡宝胜诉，农夫山泉需要向对方公开道歉。
这回，农夫山泉罕见地相当配合，上午就道了歉。
看似钟睒睒一波操作猛如虎，到头来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啻为农夫山泉的第三次危机。
就在外界普遍认为钟睒睒玩砸了之际，他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们——
“砸了吗？我怎么觉着才刚开始呢”
因为审判结果再板上钉钉，也比不上农夫山泉的嘴硬。
当日下午，农夫山泉表示“致歉声明是深圳市南山区法院实施的强制执行”，“其背后真相一定会大白于天下，还农夫山泉一个公义。”
为此，农夫山泉还承诺拿出500万元寻找有价值的证据和线索，继续为自己翻案。
2014年，农夫山泉再度瞄准怡宝，在市场活动中进行瓶装水PH值的测试比对，怡宝向广州市工商局进行了投诉，后者将之认定为：“捏造事实，贬低竞争对手”，对农夫山泉处以10万元的行政处罚。
金额虽小，但对钟睒睒而言侮辱性极强，不肯善罢甘休的他果断选择一审上诉，但败诉。
再度败诉，钟睒睒依旧本色不改，再发声明一篇，称“对广州工商和广州人民法院的决定深表遗憾”，“输了官司，但没有输掉事实。”
即便暂落下风，即便看上去并不占理，钟睒睒也鲜有低头。新京报曾在一篇报道中引用钟睒睒本人的一句原话：“我们从来不习惯说软话。”
结语
中国首富都曾不同程度地道过歉，但到了钟睒睒这里，道歉服软，是天方夜谭。
执笔者常想为其行文立传，却又常苦于其鲜少公开露面，不常接受采访，“倔强”、“自负”、“鲜少企业家朋友”是他的标签，蝉联多次首富之位的他，是中国商界的一匹“孤狼”。
但今日之特质，总能从成长和发家史中，找到蛛丝马迹。
1954年，钟睒睒出生于浙江诸暨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母在动乱时期下放，他被迫辍学，辗转于嘉兴、绍兴等地，做过泥水匠和木匠。
1977年高考恢复，他考了两次都没考上，读了电大，毕业后又到浙江日报社做了5年记者。
1988年，海南经济特区成立，他义无反顾辞职下海，在海南种蘑菇，又赔得一塌糊涂。
创业初期的屡屡失败，或许也曾无数次挫伤年轻钟睒睒那颗出生于高知家庭的自尊心，以至于日后即便脱胎换骨，也对承认失败有种灵魂深处的抗拒。
2000年，后来者钟睒睒杀入瓶装水行业，没拜码头，没找圈子，反而高调宣称纯净水不如天然水，就此站在了所有行业大佬们的对立面。
在行业眼中，钟睒睒是破坏者。
据说在那一年杭州西子湖畔的浙江宾馆二楼，娃哈哈、康师傅、乐百氏等69位商业大佬眉头紧锁，签署了一份核心内容为让农夫山泉滚蛋的《联合声明》。
没人愿意与搅局者交朋友，“孤狼”之名，起初也许带着几分无奈和悲凉，久而久之也就坦然了。
即便从浙商圈子来看，钟睒睒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马云和郭广昌，都曾热衷于抛头露面，更曾在镜头下留下各自的光耀瞬间，上海滩的无数高楼，都打上了他们的烙印。
如果说宗庆后代表着浙商楷模，曾经热衷抛头露面的马云和郭广昌，代表着浙商主流的话，
那么低调隐秘、坚定强硬，颇有几分政客风采的钟睒睒，代表着浙商的另一种形态，和更加广阔的想象力。
不比宗庆后那般手眼通天，不像马云郭广昌那样抱团取暖，即便是在饱受煎熬的2013年，他也只是以愚弟自居，与鲁冠球互通书信。
诸暨的孤狼，却也能只身杀上中国商界的顶峰。
千年商帮传承至今，如钟睒睒这样的破局者，或许才是长青之基。
参考：
风波中的农夫山泉：连跌3日市值蒸发近300亿，尺度商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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