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版《红楼梦》陈晓旭化完妆，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哭了，都是因为他

87版电视剧《红楼梦》是不朽的经典，难以逾越的艺术篇章。

剧中的人物让观众记忆犹新，过目难忘，他们形象的成功塑造，有一点不容忽视，那便是与角色融为一体的精致妆容。

化妆总设计师杨树云功不可没。

杨树云

本来《红楼梦》剧组化妆师并不是杨树云，而是王希钟，但由于王希钟同时还担任隔壁《西游记》剧组的化妆师，无力兼顾便推掉了《红楼梦》，这个任务就落到了杨树云身上。

成为化妆师之前，杨树云在剧团做了十几年的演员，到了中年才转做化妆师，给舞台剧演员化妆，《红楼梦》是他做影视化妆的初次尝试。

刚进剧组，导演王扶林就给杨树云提出了要求，希望他把《红楼梦》化成古代妇女涂脂抹粉的生活艺术真实。

王扶林和杨树云

为了准确理解人物形象，杨树云把《红楼梦》重新读了7遍，阅读红学专家的艺术研究成果，翻阅大量古籍资料，达到了对书中出场角色的性格特点和容貌特征都了如指掌的程度。

原著里曹雪芹对每一个主要人物的形象几乎都有描述，给读者带来了无尽的想象空间，但到具体落实，这些描述就变成了看似确切但实则很缥缈。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王熙凤和林黛玉。

当初杨树云为了设计出她们的妆容可谓是绞尽脑汁。

王熙凤的眉毛和眼睛非常有特点，书中描写她“柳叶吊梢眉，丹凤三角眼”。

“丹凤三角眼”好理解，扮演者邓婕就是生得一双丹凤眼，但“柳叶吊梢眉”是个什么样的眉形可把杨树云难住了。

他在后海摘了几片柳叶回招待所来回摆弄比划，但始终找不到感觉。

有一晚他从睡梦中醒来，突然想到他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乌鸦与麻雀》，里面黄宗英的眉毛非常有特点，是个弯弯的弧形，眉毛高高地吊着。

他顿时联想到王熙凤就应该是这样的眉形。

灵感来了的杨树云压根等不及天亮，当下就起床画完了设计稿，第二天就给邓婕试妆。

王熙凤的眉毛几乎都被他拔掉了，勾勒出高耸细长的眉形后，再用眉笔把眉毛一根根地画出来。

化完全套妆容，换上史延芹设计的衣服，鹤立鸡群，艳冠群芳的凤姐就出来了。

黛玉的“罥烟眉”同样让杨树云冥思苦想。

原著对黛玉外形的描写：

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曹雪芹对林黛玉的描述，眼睛，眉毛，体型和仪态都有了，但却是非常地模糊。

尤其是“罥烟眉”到底是什么样的眉形，书中没有说，为此杨树云翻阅了大量的文献和资料，也做了很多的考证。

从《西京杂记》里卓文君的“远山眉”，《杨太真外传》的“涵烟眉”，再到西施的“蹙眉”，都没有找到明确的答案，甚至古籍里都没有“罥烟”二字。

杨树云没有放弃，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曹雪芹的好朋友郭敏写的一首诗中找到了“罥烟”二字，“遥看丝丝罥烟柳”，得到了很大的启发。

结合他在西湖看到的景色，初春，雾气朦胧的早晨，初生的柳叶嫩芽随风摇曳。

黛玉的眉毛就应该是灰、青和黑三种颜色柔和成的青灰色，量少且细。

在给林黛玉设计眉形时，杨树云还融入了林黛玉的生理特征（病态美）和性格特征（忧愁），以及她的命运走向，往下走。

最终整体眉形定为往下走的八字眉。

陈晓旭一听说要画八字眉就不乐意了，当下就委屈巴巴地跟杨树云说：杨老师我不喜欢八字眉。

杨树云就跟她说了这不是八字眉而是罥烟眉，并对她做出了解释。

陈晓旭很有教养也很懂事，就不吭声了，不情不愿地让杨树云摘掉她的眉毛试妆。

然而等到杨树云化完全妆，梳好发型，陈晓旭看镜子里的自己刚才的抵触情绪一扫而空。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对着杨树云说：杨老师，我怎么看着自己这么可怜呢，我终于找到角色的感觉了。

此刻泪光闪闪，娇喘微微的林妹妹就诞生了。

导演王扶林过来看到陈晓旭，当下就拍板：林黛玉就是这个造型。

林黛玉是杨树云最费心思的一个角色。

史延芹、陈晓旭和杨树云

林黛玉初次登场，王扶林展现林黛玉养尊处优的小姐身份，没有按照常见的给脸部来个大特写，而是把重点放在林黛玉的手上。

杨树云曾经看过奥地利作家茨威格的小说《女人一生中的24小时》，书中写了赌场里的人，茨威格没有写赌徒的脸和表情，而是写了各种各样的手。

脸可以伪装情绪，手却掩盖不了，内心的东西全通过手中表现出来，手是人的第二张脸。

这本书给杨树云带来很大的触动和灵感，他理解王扶林的意思，观众看到林黛玉的手，就知道长了这么一双手的人应该长什么样的脸。

给陈晓旭做完妆发，杨树云还要单独花两小时给她的手化妆。

给手化妆看起来难度不大，但事实上杨树云颇费心力，因为当时的化妆品太稀缺了，只有胭脂和擦脸的大白粉。

王扶林一开始是给陈晓旭抹油彩，手是白了，但是手缝填不白，手变得更加难看了，又老又皱又夸张。

尝试各种办法之后，杨树云想到了用护手霜护手，再拍定妆粉和给指甲涂上白色指甲油，此外他还特意设计了一个镶有珍珠的银色戒指给她戴上。

现实中看效果很不错，但到镜头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拍摄的时候，杨树云全程跟拍，一看到监视器里的手，他傻眼了，手依旧难看，又僵又楞。

为此杨树云跟打光师提意见再加一个反光板重拍。

经过反复调整，这才有了后来黛玉登场呈现出那双令人难忘的如削葱根的纤纤玉手，尽管手的镜头只有一扫而过短短两三秒钟而已。

对主角的妆造设计杨树云是倾尽全力，对戏份不多只有一场戏的小配角杨树云也是如此，绝不马虎敷衍。

《红楼梦》人物众多，有的角色戏份很少，为了节约时间和成本，导演就安排戏份少的演员一人分饰两角，比如柳湘莲和北静王都是侯长荣，贾赦和船上的嫖客都是李颉，马道婆和耳背的老婆婆都是李蓓。

侯长荣和李颉各自演的两个角色年龄相差不大，李蓓演的年龄跨度非常大。

当时的李蓓27岁，演的马道婆40多岁，耳背的老婆婆80多岁，要把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化成耄耋之年的老者就非常考验化妆师的功力了。

40多岁的马道婆，看不出演员和角色年龄的违和感↓

李蓓演完马道婆的戏份就准备离开剧组，但王扶林觉得李蓓的表演很不错，正好耳背老婆婆的演员还没定，就想让李蓓来演。

一开始李蓓就推脱了，因为她觉得自己跨年龄演马道婆就蛮吃力，这回直接让她演再老几十岁的，难度更大，况且她的样貌也差太多了，二十多岁跟八十多岁，容貌，皮肤，体型和仪态都相距甚远。

但当杨树云给她化完妆这些顾虑她就通通打消了。

杨树云用吹塑做出脸上的皱纹，刷白眉毛和睫毛，把牙齿涂成残缺不全，手上画上皱纹变成老人手，戴上发套和抹额，佝偻着背，拄上拐杖，一个耄耋老人就出来了。

在去片场的路上，剧组的其他人都没有认出来她就是马道婆的演员，还疑惑上哪儿去找到那么老的演员。

耳背老婆婆只有一场戏，宝玉准备挨打之前碰到耳背老婆婆就喊她去搬救兵，但是由于耳背得厉害，宝玉跟她完全是鸡同鸭讲。

虽然戏份少，但同样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要不是知道这背后的故事，谁能想象得到马道婆跟耳背老婆婆是同一个演员。

类似李蓓这样“改头换面”的还有贾母的扮演者李婷。

当时的李婷61岁，从年龄上看演贾母是没有问题的，但由于她皮肤黝黑，眉毛是三角倒眉，眼皮耷拉下垂，略显凶相，跟原著里慈眉善目，养尊处优的老祖宗差别很大。

而且在前不久，李婷刚在另一部影片中演凶神恶煞的地主婆，荧屏形象一时难以扭转过来，如果形象不做大的改变，不贴合原著不说，还可能会让观众跳戏。

为了解决这一难题，杨树云把李婷的眉毛修整成却月眉，在眼皮处贴上几层纱布把眼角上提，再用隐形粉饼遮盖住。

最后定妆之时，再做一个牵引，贴上头套，和蔼慈祥，雍容华贵的老太太就活灵活现了。

杨树云为红楼梦160个角色设计了2000多套妆容，没有重复，每套妆容都符合人物的性格特征和当下的境遇，在这双妙手下，观众看到了生动传神又极具辨识度的人物。

杨树云凭借《红楼梦》一战成名，拿下当年“飞天奖”最佳化妆奖，在之后的几十年里为多部经典影视剧化妆，被誉为“天下第一梳”。

杨树云是87版《红楼梦》剧组的缩影，正是他们精雕细琢，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以及对艺术的敬畏之心，才造就了这部中国电视史上不可逾越的绝妙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