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嘉宾

陈小雨（青年导演，代表作《乘船而去》）

"2009 年，15 岁的我和朋友一起拍微电影，想着有朝一日我能拍一部真正的、能在电影院上映的电影，15 年过去了，我的第一部剧情长片真的要在电影院公映了，我竟然实现了这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这是导演陈小雨在视频号中的自述，4 月 12 日，他的处女长片《乘船而去》将在全国艺联专线上映，那个 15 年前的青涩少年，终于圆了自己的电影梦。

初见陈导，是在《乘船而去》的提前点映路演，当时已是深夜，下着雨的南京湿漉漉的，影城里的空气也有些闷，他刚从另一个影城赶了过来，头上的汗还未消，没来得及休息，他便默默走到了影厅后排，看着沉浸在自己故事中的观众，他的脸上，写满了满足、欣慰与喜悦。

待片尾的字幕走完，银幕暗下，灯光亮起，他从黑暗中走至聚光灯下，成为他梦中最想成为的院线电影导演。（文末有福利）

以外婆为原型，讲述寻家与乡愁

《乘船而去》讲述了独自生活在农村的老太太周瑾突然被确诊脑瘤，在外地工作的子女不得不回乡照顾。大女儿苏念真在上海经营留学培训机构，正在经历第二次离婚，她坚持要给母亲最好的治疗；小儿子苏念清是个四处漂泊的导游，他支持母亲放下，接受无常。在最后的时光，周瑾引导着子女面对离别，寻找心灵的归宿。

影片以极为细腻的笔触，讲了乡愁、亲情，这是陈小雨以自己外婆为原型创作的故事，江南水乡、船只、落寞的乡村等交织于影像之中，以船为载体，讲述了三代人与故乡的情感联结。

光影江苏：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故事做您的处女长片？

陈小雨：我觉得人要先理清自己跟家乡的关系，然后才能更放松地去远行。过去我和故乡的关系会比较近，我时常感觉自己一个人在家待着的时候，并不是独立的个体，更多的是活在父母的往事中，作为某某某的儿子存在的。我得去搜寻过去发生的事情，然后自己理解、消化、转化，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变成熟，最后大家看待我的时候，就不仅仅是某个人的儿子，而是一个独立的人了。所以这个作品对我来说，也是成长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光影江苏：之前了解到故事中的主人公周瑾是以您外婆为原型，为什么会想讲述外婆的故事？

陈小雨：关于外婆，因为我是跟着外婆长大的，最初的人生观就是她培养的。我四年级的时候家里面就破产了，从 " 富二代 " 就变成了一个 " 负债二代 "，外婆一直跟我讲，不要管你爸爸妈妈他们好还是不好、有钱还是没钱，那是他们的事情，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要自己去创造，这些话我都一直都记着。

后来我远行了很久又回到故乡，现在我也一直住在小时候的村子里面，离外婆很近，每次在外面遇到很多挫折的时候，回去看到外婆能给我很多的能量，她对生活的热情一如既往，和片中的周瑾就很像。尽管这样，她还是对死后的世界有很多的未知和恐惧，因为身边会有一些同龄人开始去世。她也会问我，死后世界到底是怎么样，就像片中周瑾会问他儿子一样。所以我想通过这部片子，把活着时的寻家和死后心灵上的寻家结合在一块。

光影江苏：船是片中贯穿始终的意象，片名也是《乘船而去》，请问为什么这样设置？

陈小雨：一方面船有 " 渡 " 的意思，它是生命长河中的其中一个载体，是周瑾生命中的重要符号。另一方面，外婆一辈人几乎完全依靠着船来生活，如今船也依然是常见的交通工具之一，小时候妈妈说他们去杭州，都是坐船去的，我印象中游船是一件很幸福的事。那时候，你们自己家有了自己的船，可以运输货物，可以去远方，可以卖一些农产品，它是带着希望的。

筹备 6 年，拍摄只用 28 天

《乘船而去》是一部小成本电影，制作成本仅 190 万元，即便是放在文艺电影的创作范畴中，影片的预算也称得上低廉。在陈小雨的口中，他们剧组就是一个 " 家庭小作坊 "。陈小雨担任了导演、编剧、剪辑等工作，妻子邓晓珍是美术指导，岳父是置景，摄影指导黄一川，则是陈小雨多年的好友。

就这样，陈小雨为了自己的处女作筹备了 6 年，拍摄却只用了 28 天，个中苦楚，他再清楚不过，而今能在院线上映，他只用了 " 幸运 " 二字来形容。

光影江苏：《乘船而去》整个拍摄周期花了多长时间？

陈小雨：其实光构思就花了好几年时间。2015 年我有了故事的雏形，2019 年开始写剧本，第一稿写了大半年的时间，年底写完后走了创投会，又拍了概念短片，2021 年筹到了钱开始拍摄。

拍摄的时间其实只花了 28 天，第一稿很快就剪出来了，之后就是漫长的后期制作，经历了一轮轮的修改，听别人的反馈，反复尝试，期间还发生了挺多事，所以直到 2024 年才终于跟观众在电影院见面。

光影江苏：拍摄过程中最大的困难和挑战是什么？

陈小雨：整个拍摄周期，其实最初筹钱的时候对我而言是最消耗的，因为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筹到钱去拍，但是一年又一年里我们又在不断付出。其实除去梦想的光环，这好像跟一场 " 赌博 " 没有什么区别。如果说这部片子最终没有开拍，几年的时间、花销，可能都会白费，那个时候心理负担是非常大的。

但是影片一旦开拍了，无论有什么样的困难，对我们来说都可以度过，因为至少作品可以呈现出来。

光影江苏：片中很多角色都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些角色您是如何选定的？

陈小雨：我们看了大量的优秀国产片，去找一些合适的演员。我给选角导演看了一些参考后，他们帮我们朝这个方向找演员，交流、试戏，不断地接触，这个过程其实有点像大海捞针。最终我们在大量的筛选和洽谈中，找到了最合适的演员。

追梦 15 载，用电影 " 捕捉时光 "

在陈小雨的视频号自述中，" 梦想 " 是他提及频次很高的词，这一词，说来缥缈，却又现实。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他不惜辍学，与家中决裂；也曾为了拍摄纪录片《走起！》，与伙伴一同前胸背着 45 升的相机包，后背背着 75 升的登山包，搭顺风车、走很久的山路拍摄。

好在，一切努力没有白费，坚持，让陈小雨收获了梦想，他在用电影 " 捕捉时光 "。

光影江苏：最近您的视频号很火，您讲述了自己追梦 15 年，从短片导演到院线片导演的历程，在这个过程中，您觉得最难忘的事是什么？

陈小雨：我有过精神崩溃，可能某天晚上突然就感觉不行了，我想着我投入了大量的时间，却看不到结果，这件事情无法再继续下去了。但基本上第二天我还是会继续做想做的事情，这种放弃，它是一种情绪层面上的，在那个当下，人就是累倒了，但休息过来之后，我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放弃过。

回到《乘船而去》，虽然电影拍摄时间只有 28 天，但回味起来好像有半年之久。从拍摄的角度去看，它是 28 天，但是跟其他的小伙伴单独捋出来一条线，它又是另外一个 28 天的故事，能带给我不同的体验，所以这是我们说的体验自我和叙事自我之间的区别吧。当下的感受，不能代表这一刻会带给人的全部真实感受，可能这一刻在未来还会不断地产生新的意义。

光影江苏：对您来说，电影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想要去成为一个导演呢？

陈小雨：电影对我来说，好像是 " 招魂术 " 一样，它可以把没有的东西建立起来，或者说 " 捕捉一段时光 "。像这个片子，它演绎出来不止拍摄的 28 天，你能够看到一个家庭的几十年时光。我觉得这种魔力好像只有电影才有。

另外一点，拍电影整个制作的过程，确确实实是一个很有激情的过程。在现代社会当中，大家都会长时间处于一种沮丧和疲惫，但是在拍摄的时候我感觉是很有生命力的。

光影江苏：您最初拍摄的是纪录片、短片，对于您个人而言，纪录片、短片和电影这三者在创作时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陈小雨：短片的结构稍微轻巧一点，容易搭得稳，就好像搭积木一样，只搭几层的话，它就不那么容易倒。但如果搭得比较高的话，中间任何一个环节稍微碰一下，它都会散架的。这是一个比较明显的区别。

纪录片跟剧情片的区别，纪录片更多的是在 " 捕猎 " 的过程，我是去捕捉拍摄对象的生活或工作中的某一个状态，我不会去设计它，只是在一旁观察，然后按下录制键。但是到了剧情片的时候，你是去一砖一瓦地构建一个东西，所有东西都是先要过你的脑子，再过你的团队，大家商量定了才会这样去执行。

光影江苏：您觉得自己现在追梦成功了吗？

陈小雨：15 年前拿起相机的那一刻，就已经活在梦想里面，这是一个比较浪漫化的修辞。从狭义一点的梦想而言，在电影院里面，看到自己的片子被那么多观众观看，有一种很魔幻的感觉。

到了今天，突然有那么多人可以参与到这个故事里面去，切实地在银幕前跟随我们的主角，走完这样一段虚构出来又无限趋近于真实的生命历程。在这个过程当中，我就像一个载体，好像这个时代有一些故事要被诉说，机缘巧合下你就去把这个事给捋了出来。

光影江苏：对于从事电影行业的青年创作者，您能不能分享一下自己的秘诀？

陈小雨：如果我们去看目前已经拍了第一部院线电影导演的历程，每个人突围的点其实都很不一样。我的电影能够上映，其中运气占到了太大的因素，但凡中间任何一个环节运气不好的话，那可能《乘船而去》还需要再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才能出来。

如果你愿意付出漫长时间的代价，哪怕运气需要这么多年的等待你都甘心的话，那就去做吧！因为永远有可以做的事情：你的剧本可以更好；你可以去认识更多人，给他们看你的本子；你可以去结交更多优秀的创作小伙伴 …… 这些事情都可以无限地做下去。在这个过程当中，哪怕你的片子暂时没有得到幸运能够拍出来，你也会收获到很多。我觉得一个院线电影的产生只是一个节点而已，但是创作是没有节点的，你感到快乐才去创作。

光影江苏：您的下一部电影已经在计划了吗？准备继续做偏文艺题材的片子，还是有其他尝试？

陈小雨：其实我自己个人是没有去考量文艺和商业之间区别的，只不过这次恰巧是一个家庭片，家庭本身相对来说可能淡一点，之后不会那么淡。但新电影也会有很多家庭的元素在里面，从家庭出发结合更大的社会议题，也会有更强烈的戏剧冲突。很难说它到底是商业的还是文艺的，我尽可能让它至少是好看的。

目前我们有好几个故事都在计划当中，而且已经比较详细了，有的有剧本初稿，有的已经有完整大纲，还有已经构思得比较完善，就等着去慢慢做下来。感觉目前我们想拍的东西，可能我这辈子都拍不完（笑）。

欢迎大家在视频号评论区与我们留言互动，截至 4 月 15 日，文中每条视频号下点赞最高的朋友，将获得《乘船而去》导演陈小雨及制片人黄帆的亲签海报一张哟。

现代快报 + 记者 郑文静 李艺蘅 丁梦莎 张文颖 / 文 储希豪 / 摄

图片：片方提供

视频：储希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