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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战乱的缅甸青年,在中国一边务工,一边等待和平
车子摇摇晃晃,轧过数十厘米深的泥浆,黑玉头脑昏沉。因为车子又坏了,数不清第几次,她被命令下车,步行蹚过泥地里临时形成的溪流。夜晚,她就睡在路边,预算有限,要省钱交“过路费”,“活下去最重要”。
这是从缅甸曼德勒平原到中国云贵高原的盘山土路。2024年初,缅甸内战尚未平息,北上中国成为不少缅甸人逃离战乱的选择。黑玉用了三天穿越山林,抵达中国。
黑玉拥有法律专业博士学位,曾在缅甸政府部门任职。如今,她在一家中国工厂的食堂里打下手,负责备菜、烧火和清洁,月薪1800元。在与缅甸北部接壤的中国云南省瑞丽市,像黑玉这样的缅甸年轻人变得多了起来。他们曾有着光鲜的工作,如公务员、会计或是在大学读书,如今却忍受颠簸,排队数日获取入境中国的证件,在瑞丽干一份脏活累活——粘睫毛、串珠子、做饭打扫卫生——寻求安全的庇护。
女工们挨在一起组装耳环扣。宋顺几经测试才确定了耳环扣这个对工人来说操作简单、合格率高的品类。
漫长的等待
凌晨3点的缅甸木姐镇透着丝丝寒意,这里是黑玉进入中国云南前的最后一站,也是漫长等待的开端。
黑玉挤在人群中,排队领取入境预约号。半年时间里,预约号的价格被黄牛炒到了20万缅币(约合人民币688元),相当于缅甸普通公务员一个月的工资。社交媒体的视频显示,排队领号的队伍绵延数公里,人们抱着孩子,身边堆满行李,晚上就睡在纸板上。正午时分,太阳炙烤着人群,据当地媒体The Irrawaddy报道,仅1月21日当天,就有至少30人中暑晕倒,慈善机构因此派驻了医疗队,日夜守候在队伍旁准备急救。
清晨,天空泛着紫红色,中国一侧的姐告自贸区尚未苏醒,围墙隔壁的缅甸木姐已热闹声传来:拖拉机、摩托车、卡车的轰鸣,商铺里的音乐,小贩的叫卖声……在木姐,申请进入中国的许可分为两种,分别是面向边民的边界通行证,持有者有资格长期在中国瑞丽生活;面向全缅甸公民的临时边界通行卡,允许停留7天6夜。
晚9点,中国姐告自贸区,外籍人员服务管理分中心前坐满了等待办理证件的缅甸人。
蓝卡是进入中国门槛最低的“入场券”。坊间流传,蓝卡持有者只要申领到在中国的身份信息二维码和务工证,就能在瑞丽“合理合法打工,不会被驱逐”。缅甸媒体接力报道木姐镇的蓝卡排队情况:2023年9月至今,日均排队人数先是突破3000人,然后创6000人新高,再达近8000人。但由于口岸每日批准的蓝卡不到600份,预约靠后的人,等待时间超过半个月。“旅馆满员,且大部分人难以负担(住宿费),只能睡在仓库里,5000缅币(约17元人民币)一晚,也有人睡在口岸附近的路上。”缅甸媒体Voice Of Myanmar提及。
不会做饭的厨娘
“我讨厌做饭,我爸爸说我做的饭最难吃。”黑玉拿起一条小鱼干,用手掐去头和内脏,边说边重复着手上的动作,“但我没的选”。每周7天,她要为工厂的40余名员工准备三餐:她和搭档学做中国菜,但不得要领,用做回锅肉的流程做红烧肉,往清炒时蔬里放鱼露,最后做出来的食物“不中不缅”;食堂停电,她被要求生火,但她从来没生过火,把木炭一股脑塞满炉子,再点燃纸张丢到木炭上,一张又一张纸片燃尽,却怎么也引不着炭火……对黑玉来说,做饭并不累,但并不享受,她满脑子想着缅甸国内的局势,心不在焉,“每天我都想着要忘却,但又做不到” 。
食堂停电,黑玉被要求生火做饭,她不懂生火,点燃无数纸板后仍引不燃木炭。拥有法律专业博士学位的她目前在一家中国工厂的食堂里打下手,月薪1800元。
在缅甸,黑玉从不做饭。博士毕业后,她进入缅甸交通部任职,是务农的家里人的骄傲。因为皮肤偏黑,想要变得像玉石一样有价值,她给自己取了中国名“黑玉”。工作第一年,她给家里买了两头牛,还搬进了公寓房,曾经的照片里,她在耳后别着粉色的花,眼神坚毅,笑容里透着英气,她逛寺庙、泡图书馆、和朋友们在泼水节蹦迪、一起做韩式拌饭,她也追星,还喜欢过周杰伦,沉迷歌曲《老鼠爱大米》。
随着2021年缅甸军事政变,黑玉的生活被彻底改变。曾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她选择了离职。据国际劳工组织2023年的调查,2021年2月1日军方接管后,缅甸公共部门的离职率增加了392%,其中70%是自愿辞职,28%是被解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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