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五十多年里，美国哲学家丹尼尔 · 丹尼特一直致力于用现代自然科学的视角去解决 " 心智是怎么来的 "" 心智又是如何提出这个问题并给出答案的 " 两个问题。对这两个问题的整体思考，见诸其新书《从细菌到巴赫再回来》。该书最近被译介为中文出版。

相较于地球上的其他生命体，人类拥有独一无二的心智体系，具体表征是 " 我们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细菌，但狗不知道、海豚不知道、黑猩猩也不知道，甚至细菌自己也不知道 "；深层逻辑是 " 通过思考工具认识到心智是如何进化的，甚至知道这些思考工具又是如何使心智知道心智是什么的 "。而所谓的 " 思考工具 "，在作者看来，首先是口语；其次是阅读、写作和算术；最后是导航和制图、学徒制实践，以及我们发明的所有可用于提取和处理信息的具体设备，如指南针、望远镜、显微镜、照相机、计算机、互联网等。这些思考工具用自身具备的科学和技术填补了我们的生活，使我们知道很多其他物种无法知道的事情。正因为如此，" 人类是迄今为止这个世界上唯一拥有一套经过精心设计而成的思考工具的物种 "。

那么，人类是怎么拥有如此卓越的心智的？作者解决问题的思路就藏在书名中：先 " 从细菌到巴赫 "，然后 " 再回来 "。

丹尼特认为，人类的心智是进化而来的。用生动一些的话语表达，即 " 从细菌一步步演化出像巴赫这样强大的人类心智 "，这里的 " 巴赫 " 当然可以替换为莎士比亚、爱因斯坦、毕加索等任何一位耳熟能详的世界名人。在他看来，心智和生命一样，诞生于自然的选择机制。

为什么人类的生命诞生出了独特的心智呢？丹尼特完全站在达尔文一边。在达尔文的理论中，" 在创造性技能的所有成果中，绝对无知完全有资格取代绝对智慧 "。换言之，有心智的人类不是由全知的造物主创造出来的，而是从自然界演化出来的。所谓的自然选择机制，即 " 无需理解亦能胜任 " 的自然演化过程。这样一来，人们不必诉诸 " 智能设计 " 的假设，就可以为生命的起源和演化给出合理的解释；同时，心智是自然演化的结果，不是万物存在的成因。

在《从细菌到巴赫再回来》这本书里，作者讲述了心智进化的整个故事：通过巧妙运用达尔文基于自然选择的进化论，笼罩在人类智力和心灵之上的神秘性将会消失。从细菌、植物、动物，最后到达人类的科学文化艺术成就，哪怕是音乐天才巴赫都可以通过进化论来加以解释。假如丹尼特是正确的，那么人类的心灵或者心智就是自然进化的一个产品，而且只是一个中间产品。

在对人类心智的进一步理解上，丹尼特沿用了 " 计算机之父 "" 人工智能之父 " 图灵的理论。作者把人脑比作图灵机，任何复杂的信息处理过程，最终都可以分解为一连串由 " 如果——那么 " 构成的简单指令。同样，每一个神经元也不需要理解自己在做什么，但上百亿个神经元组合在一起，就让人脑具有了复杂强大的功能。

但是，如果心智不过是图灵机的一种，那又如何解释我们具有的种种意识体验呢？对这一问题，历史上很多神秘主义的解释，让人们继续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领域，是自然科学原则无法触及、人类也无法理解的。为此，丹尼特又拿出了哲学家休谟的理论：甜味、红色这样的意识经验，本身并不是事物真实具有的性质，而是我们基于习惯投射到客观世界的。意识，归根到底只是我们的一种 " 用户错觉 "。大脑是一部装配有用户界面的机器，在这个虚拟的意识界面上，我们可以完成对自身的控制，而不必了解硬件层次的具体细节。这样一来，人类的心智、意识摆脱了神秘主义，" 再回来 " 到客观世界中。

不难看出，丹尼特对生命、心智、意识的认知，基于其自然主义立场：作为自然界的一员，人类之所以发展出了心智、意识，并不来自超自然力量的干预。这就为生命、心智、意识是怎么来的，提供了一个自然演化的解释途径。

作者 郑文丰

编辑 段筠 /编审 李枫 /签发 蒲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