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的母校中山大学 100 岁华诞。
前几天,我有幸作为校友应数学学院邀请,回去给新一届的数学学院本科学生做了一次讲演,也趁此机会回顾了一下自己在中大学习的 7 年时光,我的所得、我的遗憾和我的成长能给到大家的启发。今天就给大家汇报一下。
短视频内容与本文内容不一样,可点开观看。
PART.01
我是 1996 年从河南郑州一中保送到中山大学数学系的。
那一年,正是前任院长邓东皋教授一手主办的数学系基地班第一届招生,后来中山大学的数学学院国家级基地班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办起来的。
1996 年前后,全民都热衷于赚钱。这是当时的一种普遍心态。
我当时保送的选择有好几个,比如西安交大,但我都拒绝了。
之所以来广州,是因为那时候在我们北方孩子的心目中,广东就是花花世界的代名词,是离钱很近的地方,这就是我高中时对广东的所有认知。
一听说中山大学不是在中山,而是在广州,我就立刻做了选择。我的想法是,到广州这个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一定能够改变命运。
这确实是我当时的底层认知,没什么好避讳的。每一代人身上都不可避免带有所身处时代的底色。
那时数学系还不像今天那样热门,是个冷门的系。
当时数学系有一半以上都是第一志愿填了计算机、国际金融、国际贸易这种专业没被录上、服从分配调剂过来的学生,这就造成了当时我们数学系的很多学生,虽然数学都很好,但对学数学却没有特别大的热情,多数都是想把数学当跳板,转学计算机或者金融。
在这种氛围下,我原来还有点含混的大学目标变得清晰起来,把在中大的学习机会更多地看成了一块跳板。
后来我也确实践行了这个目标,花在数学专业学习的时间和精力很小,而是想尽办法增加自己的社会阅历,参加各种学校里的社团活动。
比如我是当时中大 73 周年和 74 周年两年的校庆晚会主持人、校广播台节目部的主持人、校学生会生活部部长、数学与计算科学学院首任院学生会主席……
总之在社会活动上花了很多时间,就想为自己挣得足够的资历,在步入社会时有个好包装。
就连考研究生的出发点,我都是出于增加择业砝码的务实考虑。
从研一,我就开始考精算师,硕士毕业后,转行进了金融行业,一直干到现在。
当时的想法很简单,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想改变命运。而这所谓改变命运的 KPI 也很粗糙,主要就是能够挣点钱。想想 1996 年,我父母在郑州每个月工资就 300~500 元,对金钱的渴望盖过了对知识的渴望。
PART.02
我的思想动向,老师是非常清楚的。
当时的数学系主任邓东皋教授在我大一下学期的一天,就把我叫到他办公室聊天。
因为那时我虽然没有旷课或者迟到,但是上课时总是在睡觉。他显然很明白我的问题在哪儿。
当时邓老师是这么说的:你在我教过的学生中谈不上绝顶聪明,但属于还行的那种,请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你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学习上放那么一点点时间就够了,然后这儿干一点那儿干一点,什么事情都做一点儿,很容易一事无成。
邓老师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心里是很有感触的,但是当时就觉得我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必须要去挣钱,这个理由我认为很充分。
现在再回想我的大学和研究生学习的生涯,我是有些遗憾的。因为我发现我自己是真的很喜欢数学,却没有更深入地投入这个专业的学习。
好在我现在从事的行业,并没有脱离数学专业,同时,我也在努力把数学专业的背景注入到事业的实践中。
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我的经验又证明了一个真理:今天你曾经花时间投入的每一件事,在你的未来都有用,都作数,每一步都算数,都能够给你带来非常好的积累。
比如我一直在思考如何能够通过数学建模去建构人的行为之间的解释性,后来我的一个创业项目需要帮助金融机构开发系统找到客户适当的行为标签,来施加对 TA 的营销干预,从而提升销售的转化率。
现在的短视频平台,会根据你看过的视频来给你推荐下一个视频主题,我说的关联和这种情况还不一样,他们用的是协同过滤算法,本质就是相关性分析,但在数学上相关不等于因果,纯粹的相关性分析只会越来越把人局限在一个小的主题里,最终会有产生反感。
于是我就返回到学生时代专研过的课题,发现在中大读过一门课叫贝叶斯分析,非常有用,而由贝叶斯分析引导出的贝叶斯网络,恰恰就是现在可解释人工智能的一个前沿的方向。
这个研究方向其实 20 多年前我就有过接触。
我在读统计专业的研究生时,邓东皋老师给我推荐了他的师兄张尧庭老师在 1983 年就写成的一本著作《贝叶斯分析》,当时我是很认真地读了这本书,而且很认真地写了读书报告。
这本书对我的影响很大。所以,20 多年后,我才能在创业的过程中找到别人看不到的方向,而且迅速进入这个领域。
今天认真投入的事情,就算将来不走专业路线,可能也会有用,但前提是你得真的下了功夫。
再比如我现在比较驾轻就熟的直播能力和即兴演讲的能力,也源自当年在中大广播台主持节目的经验。
当时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需要每周做一期国际时事的编讲工作,除了收集素材资料,还要进行文稿整合、逻辑梳理和口头播报,这是一般理科生不会接触的训练,虽然当年在老师眼里属于 " 不务正业 ",但也培养了非常强的即兴演讲的能力。
我并不后悔在中大经历的丰富多彩的生活,正是因为各种社会活动,我才能结识在中大中文系就读的我的太太,我们也才能成就文理相通的姻缘。
我的婚纱照也是在中山大学拍的。
PART.03
如今我所获得的这一切,都源自在中大这 7 年学习经历的积累,从知识体系到价值观搭建,甚至我的婚姻、事业起步都在这里,非常感谢我的母校给我提供的平台和资源。
当然,我现在取得的这些成绩,并不完全是因为我能力有多强,更多是因为幸运,赶上了好时代。
我们这一代人,以改变个人和家族命运的信念,投入到历史前进的大潮,大多数人受益明显,也免不了沾染上浮躁短视的气质。
我所成长的时代有很强的特殊性。
从人类历程来看,40 多年里就实现了许多发达国家几百年里经历了数次工业革命才完成的经济飞跃的,也就只有中国了。而上一个通过黄金 40 年完成华丽蜕变的国家,就是现今世界的霸主美国。
这 45 年里,只要是肯努力、不太笨的人,都能找到发展的机会。我们那个时候,进入大学就算你什么都不学,每天都在宿舍睡觉,毕业都能找到工作。
实际上是时代成就了我们这一代人。
现在我们可以确定已经走到了一个时代的拐点。
一方面生存门槛的下限被大大提高了,这一代的孩子不用担心饿肚子、露宿街头,但他们在财富端的上限也被大大地压缩,不再是遍地黄金等人来捡。
另一方面,我们面临更具有挑战性的外部环境和技术竞争,来自美国的打压和卡脖子动作还会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而人工智能技术带来的科技革命又时不我待。
所以,未来可能不是一个遍地都是机会的时代,但仍是一个有机会的时代,只不过这些机会只留给对自己对时代有清醒认知,真正能在底层理论领域做出建树的人。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历史任务,帮助国家实现封锁突破的希望显然是在下一代人身上,但我觉得自己也并非没有用武之地。
很多人可能会羡慕我创业有成,但其实之前有一段时间,我心中却是有些苦闷的。因为随着年纪的增长,我越发觉得自己真正的兴趣还是学数学,对于做生意、做金融、做管理,就是为了完成人生的责任。
近来我一直在各种尝试将自己的兴趣和工作结合在一起。
比如今年暑假,我开了一个系列数学课,专门针对中学以下的孩子讲解一些数学理论知识,希望在未来探索搭建一条让低龄的孩子可以尽快通向前沿数学的路,把枝枝叶叶消耗热情的东西给略掉,直接把最有趣又深刻的东西亮出来。
我这次尝试还挺成功,来听课的孩子反馈听起来完全没有障碍。
接下来希望更多有意改变中国数学基础教育的人能加入我的计划,我们一起做这件事,发现更多对理论数学感兴趣的孩子。这也算我在中大受过了 7 年数学专业培训后的一种反哺社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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