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招魂 " 小技巧又上新了——
半夜十二时,镜前摆着两只红烛。
你如果对着镜子一边念叨," 一更天,月儿偏,梨儿仙人听我言 ",一边削梨。
只要梨皮不断。
那么你面前的镜子里便会出现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人,它的手会伸出镜子,递给你一只梨让你吃下,只要吃了,你便可以重返青春。
这便是 " 镜妖 " 召唤法。
以上 " 秘闻 " 出自最新的古装剧集《无忧渡》,主演宋祖儿、任嘉伦。
是一部古偶。
本来吧,不管是这些演员还是古偶,我都没太大的兴趣。
不过大数据就是这样,只要你看了几次这个剧的内容,便会一直给你推它的相关信息,逐渐我也就知道了这是宋祖儿复出的作品,也知道了这是一个讲述捉妖的剧。
这让我体内的 " 精怪爱好者 "DNA 大动。
于是今天,我们就来聊聊一个久违了的话题——
当我们在谈论妖怪时,究竟在谈什么?
作为一个 " 老人 ",鬼怪的故事对我们这代人并不陌生。
它几乎是伴随我们的成长。
小时候看剧,多是对那些古灵精怪的故事感兴趣,比如《聊斋》系列的影视作品,不管是 1986 年的那套片头呜呜咽咽吓死个人的《聊斋》系列片,还是 1981 年那部叫做《崂山道士》的动画片,都是我们津津乐道的对象。
后来电影院里放《画皮》,一部 60 年代的港片时隔 20 年拿到大陆来放,也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据说,还真的 " 吓死 " 过人。
当然,这些历史掌故和都市传说一样不可考。
不过倒可以看出,在那个改革开放的年代里,这些鬼怪故事也自然而然地从历史的牢笼中挣脱了出来,于是《封神榜》《宝莲灯》,新版《聊斋》等一个个的也就问世了。
成了一片古灵精怪的色彩。
等稍大了一些,开始读书,也就更加认识了这个 " 鬼怪 " 世界的构成。
什么僵尸分为多少类,为什么有的会飞有的不会飞,什么动植物修炼需要多少年,怎么有的两百年有的五百年,什么地狱里也有编制,也要搞 KPI 考核等等等等,越是稀奇古怪的事,越是看得不亦乐乎。
那时候还喜欢卖弄学问。
于是便常常和同学讲那些《太平广记》或者《夷坚志》里断断续续看来的故事,以显博学。
我至今仍记得一个 " 为虎作伥 " 的故事。
说是有虎成精,会吃人,并化作人形,而被吃的那个人自此便成了伥鬼,跟在虎精身旁。
他为老虎去寻找下一个 " 食物 "。
虎精没啥智商,但伥鬼有,于是捉妖的人要想杀虎精,得先过伥鬼这一关,比如说,他在路上设下捉虎的陷阱,得要在陷阱旁放些衣服啊银钱啊之类的东西让伥鬼去抢,以让其忽视陷阱的存在。
故事的结尾当然是杀虎成功,不过有个有意思的后续——
老虎死后,伥鬼嗷嗷大哭。
他们嘴里念叨着,这虎精死了,可让我们之后怎么办啊。
简单来说就是 " 人生 " 没了目标。
每每讲到此时,一众同学都会集体发出嘲笑的声音,明明是个人,明明是被拯救了,却还以为自己天生就该为老虎卖命,实在是讽刺。
可现在一想,似乎也没那么好笑。
因为在这个世上,这样的人也实在太多太常见了,以至于没人把它当笑话看。
说这些的意思其实是说当年鬼怪故事的盛行。
不管是银幕上也好,还是银幕下也罢,这都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乡野怪谈里有着无穷的想象力。
也有着做人的小道理。
只是这样的鬼怪故事,到了大约十年前就从我们身边逐渐消失了。
它们变成仙侠,或者古偶。
再也看不清它原本的样子。
所以看到《无忧渡》时,我其实是颇有兴趣的。
这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妖怪。
比如山神——
所谓山神(妖),自然是大山修炼而成的妖怪。
是人畜无害的。
它们体型巨大,会在山间行走,本着 " 地主之谊 ",往往还会为过路的人提供酒食。
符合劳动人民对于大山的直观想象。
《山海经》里写过无数的山神,它们或是鸟面龙身,或是龙面猪身,或是环佩玲珑不一而足。
而《无忧渡》里则是一袭红袍,还有类似面具的配饰。
这阵势,让人想起麦浚龙的《僵尸》里,那段惊艳的 " 百鬼夜行 "。
比如人面鸮——
《无忧渡》的第一个故事说的便是人面鸮。
《山海经》里也提过人面鸮,说是 " 崦嵫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鸦而人面,雎身犬尾,其名自号也,见则其邑大旱 ",简单来说就是状如猫头鹰,是只凶怪。
但《无忧渡》里,这却是一只声音优美的鸟,善口技,能模仿各种各样的声音。
而这种模仿能力的由来,是因为它吃了很多人的喉咙。
人面鸮有个伴生妖叫音鳗,喜欢听音乐,而如果遇到好听的声音,可以让伤口复原。
这两只妖一美一丑,也是 " 相得益彰 "。
以及我们开头提到的镜妖——
这妖很有意思。
他可以自由穿梭于任何镜中,甚至于能看到人影的水面,以及刀剑,都是来去自如。
但他的能力不止于此,还可以 " 交易 "。
简单来说,就像《第八号当铺》一样,你把它召唤出来,吃下他给的梨,便能实现变美的愿望。
代价呢?
则是美丽七天之后,魂飞魄散。
鉴于这样的交易实在不等价,于是剧里镜妖也从不提这些,那些吃梨的人也不会知道。
所以导致城中一直有不少怪诞离奇的死亡事件。
女人突然死亡,肉体急速衰老。
没人知道,在这背后,其实还有只妖怪作祟。
而有意思的是,作为一部捉妖剧,《无忧渡》还提供了不少对于妖怪的应对之法。
有的很朴素。
比如,怎么防镜妖?
其实就是 " 封路 "。
先是要把家中的一切铜镜之类的器皿给撤掉,然后在屋子里铺上黑布,以防有任何反光情况的出现。
想喝水怎么办?
不能直接端上一杯水来喝,因为可以在水杯里看到自己的影子,让镜妖出现。
于是便把水装在葫芦里,闷头来喝。
剧中还呈现了一场下雨的场景,暴雨倾盆,水直接溢进了家里。
这时你不能躲水,而是要把那些床单被褥拿出来,尽可能地堵住进水口。
否则一旦看到自己的影子,镜妖就会现身了。
是不是很有意思?
总之作为一个精怪爱好者来说,我在这里看到了一种久违的乐趣。
它或许没那么惊艳。
可老老实实地将一些妖怪的设定呈现出来,在国产剧里,也已经很难得了。
或许你也意识到了,直到此时,我也没说这部剧的故事是什么。
因为相比于那个古灵精怪的鬼怪世界,《无忧渡》的剧情实在是太普通了,普通得你可以在任何一部古偶里都可以看到这样的故事——
富家少女和捉妖少年,年幼时的羁绊使得两人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少年家破人亡,成为独来独往的捉妖师,少女开了 " 天眼 ",可以看见别人见不到的鬼怪世界。
许多年后两人再次相遇,开启了一段段异世界的冒险……
至少对于我这个 " 老人家 " 来说,这样的故事和这两位主角的表演,并不能让我保持住追剧的热情,以至于几集之后,在某些场景就需要不断快进。
这就像前段时间的那部《不思异:志怪》。
同样是捉妖的章节体故事,可终究在稀烂的编剧和糟糕的表演面前,让人难以下咽。
可我还是断断续续地在看。
原因也在于,《无忧渡》这部剧,如果抛去了这个古偶的外壳,其实并不差。
就拿那个镜妖的故事来说。
它从头至尾说的都是人类的贪婪,那些召唤镜妖的人是贪婪,镜妖保护的那个人也是贪婪,甚至于镜妖本身,也是贪婪地想把一个人据为己有。
于是所有人都被困在这贪心里,或灰飞烟灭,或无法挣脱。
它把 " 容貌焦虑 " 的心态具象化了。
也正是如此,我在看《无忧渡》的时候总是会想,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地按照章节来讲故事?就像早年的《聊斋》,其实也并不需要给一条贯穿始终的爱情线在里面。
想了半天,觉得也许并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一方面,鉴于这些年并没有类似《聊斋》这般的成功经验,于是《无忧渡》想要成功,就必须往那些仙侠剧、古偶剧上面去靠。
另一方面,那个 " 成精期限 " 的问题似乎还在。
这导致我们在拍摄类似这些题材时,不得不套上一层虚幻或者臆想的壳,将之定义为大梦一场,或者虚幻世界。
哪怕是故事发生在古代,也依然如此。
可是啊。
这些鬼怪故事的有趣之处,恰恰在于其 " 真实的元气 "。
就像莫言说过的那个水鬼的故事——
他有天夜里回家,路过一片芦苇荡,一旦他踏进那片水池,水中便有立起一群小红孩,嚷道 " 吵死了吵死了 ",等他退回岸上,便消失。
如此三番,他也就不敢回家,一直在水边等到天亮。
莫言在讲这个故事时," 我 " 是真实的," 芦苇荡 " 是真实的,连半夜涉水而过的这经历,都是很多人经历过的,也正是如此,这个故事才足够有趣,足够让人觉得精神一振。
而可惜,当下人们再讲类似的故事,得要先说这是假的,否则就不敢说下去。
这让鬼怪故事本身的魅力,减弱了不少。
所以我们只能可惜。
要知道,中国传统故事里,有大量鬼怪故事,它们在《太平广记》《夷坚志》《阅微草堂笔记》《子不语》《聊斋志异》等书里被反复记录。
拍上十来部内地版的《怪奇物语》,都完全不愁素材。
只是这样的宝藏一直被封存着。
不知道哪一天,才能等到它们的 " 重见天日 "。
登录后才可以发布评论哦
打开小程序可以发布评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