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  | 文烨豪

编辑  | 吴先之

略显浮躁的资本叙事里，石头科技曾是个异类——名字听上去笨重、迟缓、甚至有点倔强，却曾跑得异常轻盈。

时间回到 2020 年，彼时初登科创板的石头科技，既没有社交梦、亦没有搭上元宇宙，仅凭一台扫地机器人，便缔造了 " 扫地茅 " 的神话。

但现如今，风停了。今年一季度，石头科技整体营收增长了 86.22%，利润却跌了 32.92%。毛利率承压，库存走高，逐渐缓步。

这并非石头一家的困境，而是当下大多数中国硬件企业的集体症候——起步快，路径准，但当惯性消退之后，产品边界、盈利模型、品牌话语等被增速遮蔽的问题，开始一个个浮出水面。

而如今，石头科技奔赴港股，既是一次求解，亦是一场更慢、更沉的验证。

石头不再 " 疯狂 "

在这个时间点选择赴港，石头科技显然不仅仅是为了 " 补血 "。

根据公告，融资用途虽然覆盖运营资金补充，但真正的重点，落在产品研发、产品矩阵扩充与全球化三大方向上。

更本质地看，这是石头在旧一轮增长逻辑已走至尾声后的主动调姿。它试图争取一个喘息窗口，用来搭建下一条增长曲线。而要完成这次重构，它必须先迈过那三道门槛。

产品研发，是石头的起家逻辑。石头科技的崛起，就带着某种技术理想主义色彩，其将激光雷达和 SLAM 算法，从高精地图、无人驾驶这些复杂场景中抽离，嫁接到扫地机器人上。

这是一场标准的 " 技术打穿消费 " 的胜利，将 " 重技术 " 体系嵌入 " 轻消费 " 产品，成功绕过了 iRobot 等海外巨头的 " 封锁 " ——技术驱动消费，市场回报估值，石头科技一度成为 " 扫地茅 "。

只是，在短暂的高光后，石头科技股价持续震荡下跌，净利润增长放缓，股东频繁减持。表面看是市场竞争格局波动，也与技术红利在消费层面开始失效有关。

行为经济学家约翰 · 古维尔曾提出 " 双曲线消费折价模型 " ——即消费者在新技术初期愿意支付高溢价，但一旦进入成熟期，愿付价格将出现非线性塌陷。

扫地机器人的发展路径几乎正中理论靶心。

从路径规划、自动集尘，到自清洁基站，功能不断迭代升级，算法更快、吸力更强、感知更精密。石头科技 G30 Space 探索版甚至为机器装上五轴折叠机械臂，实现了 " 拾物归位 " 功能，工程奇观感十足。

但问题是：消费者的感知阈值已然钝化。这些迭代升级，多是 " 效率创新 "，而非 " 范式创新 " ——更快，但不是不同。换句话说，它们优化了体验，但未重塑需求。

当技术进化停留在 " 性能强化 " 阶段，创新就逐渐变成了复杂度的叠加——在一个没有范式突破的技术密集行业，每一次升级，都会增加系统复杂性、拉高交付与售后成本、压缩利润空间。

这种 " 偏科式增长 "，在行业初期的红利掩护下可以成立。但当市场进入存量博弈阶段，问题便被毫无遮掩地暴露出来。

石头科技吃到了第一口蛋糕，但也拉开了行业混战的序幕：云鲸、追觅、京东京造……从高端到低价的全线包围，重塑了价格锚点。过去几年，扫地机器人均价不断下滑，石头的毛利率同步下行。

更具杀伤力的是，" 对手 " 不再只是同类型公司。

近日，大疆宣布正式进军家用清洁电器领域，作为全球最具辨识度的科技消费品牌之一，大疆的入局无异于向行业投下一枚重磅炸弹。

对石头科技而言，威胁不仅来自技术维度，更来自品牌语境。

真正的高端品牌，从来不是功能 + 价格的叠加，而是 " 技术 + 审美 + 故事 " 的复合表达。而这，正是大多数扫地机器人品牌尚未建立的维度。

因此，当鲶鱼搅动水面，问题已不再是 " 谁跑得更快 "，而是 " 谁产品与品牌之间的连接更好 " ——从功能阐述到品牌价值呈现，这一步的跳跃，或许将决定扫地机器人玩家是否有资格杀出重围。

否则，哪怕技术仍在奔跑，品牌价值可能依旧滞留在原地。好在，面对潜在的劲敌，石头科技仍有着充裕的防守乃至反击的空间。

风停之后，开始横向生长

当扫地机器人业务利润承压，石头科技开始讲 " 品类扩充 " 的故事。

石头科技的港股募资计划中，" 扩充产品组合 " 被放在显眼位置。这并不令人意外。自 2023 年推出首款洗烘一体机 H1 以来，石头科技已在洗衣机、迷你清洁电器等市场不断开疆拓土。

石头科技 2024 年财报显示，其扫地机器人以外的智能电器产品，原材料与配件 / 整机成本同比暴涨 329.87%、406.47%。

这是硬件公司一以贯之的路径——主力产品不再撑得起利润率，只能用 SKU 去补，用 " 类主产品 " 撑起第二增长曲线的叙事架构。

而扫地机器人，是石头科技的起点，亦曾是它的 " 锁链 "。

正如前述所言，扫地机器人赛道正在被 " 技术平价化 " 所吞噬，略显单一的品类，终将承载不起一个技术导向型公司的想象空间。

因此，石头科技必须寻找可复制的产品、赛道，进行主动扩张。这不是战略上的远望，而是更现实的生存逻辑。

当下的硬件公司，早已被划为两种物种。

一种，是 " 平台型讲故事 " 的公司。它们擅长讲生态、AI、未来世界，融资靠的是想象力，产品反而变得次要。

比如 Humane 的 AI Pin ——性能平庸，但因为讲了 " 人机交互未来 "，依然融到钱。尽管产品上市即遭遇口碑崩塌，但这并不妨碍 AI 终端创业者们继续画饼、融资、试探。

另一类，是 " 执行型造产品 " 的公司，它们讲的是路径效率、产品打磨与销量逻辑，融资靠实绩。

石头科技显然是后者。这类公司最大的问题在于——主线产品卖得越好，路径依赖越深，一旦赛道本身滞涨，自身亦将减速。在此背景下，" 做更多产品 " 几乎成为了唯一能在短期兑现增长的打法。

除了兑现增长，横向拓展亦能在一定程度上摊平成本。

硬件不同于内容、电商行业，其最大痛点在于高昂的前置性投入与缓慢的盈利周期。

一个硬件新品，从立项、研发、测试、开模，到最终量产上市，往往需要 18 到 36 个月。这期间每一笔开销，都是重资产真金白银地砸下去，很难有弹性。

在这种重投入逻辑下，" 规模 " 是唯一能够摊薄单位成本的路径。但当主力品类失速、单点市场趋缓，就只能依靠拉长产品线——用更多技术复用的 SKU，去平摊沉重的时间和资金成本。

然而，问题在于——扩品类，从来不是简单的 " 横向复制 "。事实上，硬件行业扩品类的最大陷阱恰恰是 " 伪协同 "。

以洗衣机为例，除却技术、工程逻辑上的差异，其同扫地机器人在用户、渠道等层面的可迁移性亦比较弱。

比如在渠道层面，扫地机器人以线上电商直销为主，而白电市场则严重依赖线下 KA 渠道、体验店及售后交付体系。不过，在低价位段洗衣机市场，石头科技依然有着不错的挺进空间。

因此，石头科技不是不想走得更远，而是作为一家典型的硬件公司，它的能力边界早已写在基因里。再往上走，意味着跳出路径依赖，虽然困难，但路走通了，对品牌的拉力将很大。

基于此，在找到足以支撑第二曲线的 " 革命级产品 " 之前，扩充产品线，仍是石头科技当下最可控的增长方式——哪怕这注定是一场缓慢而清醒的拉锯战。

游入海外 " 红海 "

石头出海，表面是扩张，本质是避险。

这并不新鲜。过去几年，一批又一批中国公司在红利枯竭与市场降速的双重夹击下，试图在更远的地方，寻找增长，以及更乐观的估值预期。

而伴随着用户教育的完成与电商红利的释放，扫地机器人赛道进入一个节奏减缓、价格战打到天昏地暗的阶段，出海，看似顺势而为，实则不得不为。

好消息是，石头确实具备 " 出海体质 "。2024 年，其海外营收同比增长超 50%，首次占据总营收半壁江山。在德国、北欧、韩国等成熟市场，其份额已逼近头部，基本完成 " 登陆 "。

坏消息是，很多不俗的数据，是靠利润换来的——财报显示，2024 年，石头科技境外毛利率同比下滑近 7 个百分点——市场是打下来了，但以价换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对一家硬件公司而言，真正的门槛不在销量，而在体系。从卖产品到卖品牌，从拼销量到拼全链条能力，这才是出海的分水岭。

石头科技清洁产品 BU 总裁钱启杰亦曾指出：" 全球化是体系化能力竞赛，需通过多维协同连接每个市场和消费者。"

而这一次，石头科技显然准备下更重的注——产品本地化、供应链下沉，甚至迁出制造基地、走向港股融资。这一系列动作，意味着石头的远期规划，或许不只是想做 " 全球卖家 "，而是要做 " 全球公司 "。

只是，出海容易，出身难。石头的未来挑战，不是 " 去哪里 "，而是 " 变成谁 "。对此，石头科技似乎有着更大的野心。

另一方面，石头科技选择赴港二次上市，或许并非仅为融资那么单纯。

2023 至 2024 年间，创始人昌敬累计减持 8.88 亿元，早期投资方顺为资本亦在持续退出——似乎有人在悄然撤退。

而 A 股主板日益收紧的减持规则，使得原本的套现路径逐步被收紧；相比之下，减持机制更灵活的港股市场，或许将为核心股东们提供更友好的退出通道。

而此番赴港的重点，究竟是业务增长的必然延伸，还是资本意志兑现的现实安排，目前仍难下定论。

但可以肯定的是，在融资叙事与股东退出交织的当口，石头科技不仅要讲出一个关于未来的故事，也不得不回答一个问题——其所追逐的增长，是为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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