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讯网 报道】1944 年,远征军在翻越高黎贡山时,在山上与日军发生过激烈战斗,由此被称为二战海拔最高的战场。我按照进军路线,徒步翻越高黎贡,随后,因为找不到车,又原路徒步返回——爬了两遍。
腾冲的东边,是高黎贡山,山的东边,是怒江。远征军当年先过江,再翻山,然后打入腾冲城。为了能按历史顺序体验,我离开腾冲后,首先驾车来到怒江身边,刚好 100 公里。
怒江在这一带著名的索桥,有 3 座,南边是惠通桥,中间是惠人桥,北边是双虹桥。此外,在双虹桥的北边,还有个勐古渡口。它们所连接的,都是历史上的马帮路,路的终点,都是腾冲。
惠通桥在松山那篇游记里,已经讲过了,因为滇缅公路的缘故,改成可以走汽车的索桥。而惠人桥与双虹桥,始终是历史原貌,不能走汽车。
过勐古渡口,是途经北斋公房、翻越高黎贡的马帮路,这是最古老的一条路,垭口最高,里程最长。
过双虹桥,是途经南斋公房、翻越高黎贡的马帮路,这条路相对近一些,徐霞客去腾冲旅游走的就是它。
过惠人桥,是途经禾木树、翻越高黎贡的马帮路,它是清朝后期才出现的,更好走一些。
再往后,修建了公路,上述 3 条马帮路就全废弃了。
我首先来到的,是惠人桥。
它藏在一个村庄的后面,地图显示该村叫老桥队。惠人桥的桥索已经没了,只剩下墩台。
村里的一位老人告诉我,怒江的名字虽然听上去很厉害,但它 " 发怒 " 的时间并不长,每年 7 月涨水,8 月就逐渐消退了,冬季是枯水期,河面只有 40 米宽,雨季会涨到七八十米。
远征军过江很顺利
有的书,把远征军过江,称为强渡怒江,事实上,2 个集团军的所有部队,过江都很顺利。这要归功于事先的训练很严密,工兵部队的准备很周到,当然,与日军也有关系,他们的防守阵地都在山上,江边没布防。
戈叔亚先生告诉我,远征军事先进行了多次渡江演习,美国顾问团负责培训,并提供了橡皮舟。
什么事都是这样,如果事先准备充足,结果就会大不相同。舍不得下工夫准备,指望天上掉馅饼,免有点儿太幼稚。就拿陈纳德来说,有人认为他是运气好,被宋美龄看中,一夜成名。可实际上,陈纳德一直潜心研究战斗机的战法,在大家广泛看好轰炸机的时候,他没有随波逐流,坚持自己的信念,并不断完善。当有了可以施展的机会时,他全力以赴——当时中国空军面临崩溃,他雇了 4 个法国人、3 个美国人、1 个荷兰人和 1 个德国人,组成国际中队,成功袭击日占区目标。当蒋介石希望他重建空军时,他回到美国到处游说,宣传中国的顽强抵抗,不到 1 年,就带着 100 架飞机和几百位志愿者来了。
惠人桥往北 38 公里,是双虹桥。
之所以叫双虹,因为借助江中的一块礁石,把桥分为东西两段,等于是 2 座索桥。我去的那年,双虹桥还在用,村民或步行或骑摩托车,跨过怒江。
美军少校的墓地
在双虹桥一带跨过怒江的远征军,往西走了几公里,就遇到了日军防线。战斗中,116 师美军联络官麦姆瑞少校阵亡,人们将其安葬在田头寨村。多年以后,章东磐先生在滇西调查时,以葬礼时的一张照片为线索(下图),终于找到少校的墓地。为此,邓康延先生拍了一部纪录片《寻找少校》。
本文历史照片均来自《国家记忆》,美国通信兵拍摄
我离开双虹桥,沿着前往烫习村的路西行。途中,向村民询问附近是不是有个美军墓地,一位中年妇人立刻说出墓的位置。在以后的几个路口,每次停车确认,村民都能告诉我该如何走。看来,少校墓在这一带,尽人皆知。
经过七萝田,来到田头寨,少校的墓,位于村后的高坡上。村民说,有条土路,但非常陡,只能走拖拉机,小汽车根本不行。幸运的是,海马 S7 没让我失望,一脚油门,就冲了上去。
麦姆瑞的墓变化很大:原墓已毁,旁边的小庙荡然无存,墓旁的大青树,也因雷击而消失了。2009 年,这里建了个纪念碑,上书:安息吧,为世界和平献身的勇士。滇西抗战英烈永垂不朽。
麦姆瑞牺牲后,他的夫人终生未改嫁,把 2 个女儿抚养成人,最终在 1996 年去世。据媒体报道,麦姆瑞的女儿,芭芭拉 · 麦姆瑞和贝雯丽 · 麦姆瑞,都曾来过这里。
拜谒少校墓之后,我开始徒步翻越高黎贡山。
刚才说到,翻越高黎贡的马帮路有 3 条,远征军进攻腾冲时,这 3 条路都是进军路线。最初,我的想法是,走南斋公房线由东向西翻越高黎贡,然后再由北斋公房线从西向东返回。
南斋公房路线:岗党(230 省道)—芒晃—白花林(百花岭)—旧街子(开始徒步)—南斋公房—林家铺子(保护站)—江苴村—曲石乡。徒步区间是从旧街子到林家铺子,约需 7.5-9 小时。
北斋公房路线:西亚村(230 省道)—八萝田—一把伞(保护站,开始徒步)—北斋公房—朝阳店(保护站)—黄土坎—黄家寨—界头乡。徒步区间是从一把伞到朝阳店,约需 14 小时。
首先,驾车来到岗党,然后向西,沿柏油路一直往上,途中经过大尖山——这是远征军渡江后,与日军展开第一场战斗的地方,据说山上仍保留着战壕。
柏油路修到白花林村,路口有个牌子,百花岭生态旅游区。沿土路继续往上,大约 7 公里,来到旧街子,昔日这里是马帮休息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残垣断壁,将车停好,开始徒步。
因为当天就能完成单程穿越,所以,没带帐篷、睡袋等重装备,只带了压缩饼干、巧克力、苹果、水、头灯、GPS、户外刀和照相机。
路由石头铺成,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沿途的树木极为茂密,自从离开旧街子,直到接近山顶,除了极少的几处之外,基本没见过天空——树木太密了,把整座山包的密不透风。走在林中,感觉如同黄昏,看看表,此时是中午 11 时,外面应该是阳光灿烂。
由于光线很暗,给人一种紧迫感,总觉得天色已晚,需要快点走,加上海拔不断升高,空气湿漉漉的,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翻过 2 个小山头,经过海拔 2169 米的二台坡之后,路边有个战争遗迹的牌子,这是个隘口,日军在这儿挖了些战壕。查阅资料,得知远征军攻到此处,除正面攻击,还派出部队从两翼,披荆斩棘,在密林中左右迂回,对敌构成包抄之势,才拿下这个阵地。
走了 2 个小时,来到黄竹河,海拔 2356 米,这里有个废弃的房屋,以前是驿站,附近还有座看上去很古老的小型石桥,桥下流水潺潺。在南方徒步,常遇溪流,是个福音。不像北京周边,夏季爬山的最大累赘就是水,死沉死沉的,又不能不带,因为沿途基本没水。
过黄竹河,山势逐渐变陡,根据经验,这往往是登顶前的最后阶段,虽然很开心,但每迈一步,都要咬紧牙关,两腿似乎灌了铅,心跳也加快了,每走几步,就得停下来调整一下呼吸。
走着走着,遮天蔽日的树木忽然消失了,蓝天出现在头顶,植物变为灌木——山顶到了。南斋公房到了。从出发算起,整整用了 5 个小时。看了一下 GPS,海拔 3150 米,而出发地旧街子是 1900 米,上升 1250 米。
南斋公房的屋舍只有一间,据说是前几年修复的,历史上的驿站已经不在了。往下看,可以看到怒江峡谷中的岗党,山坡上的芒晃与白花林村,直线距离似乎没多远。真是应了一句老话:望山跑死马。
跨过山脊,看到几块巨大的岩石。我到这里时,风极大,被吹得站立不稳。
过了山脊,路边有个碉堡,水泥构成,面积不大,非常厚重,有 2 个射孔,朝向西面。
碉堡正对着的,是一条狭窄的山谷,这是下山的路。看到这儿,心中疑惑,日军为何要修个冲着自己的碉堡?后来查资料,才知道,中日军队沿怒江对峙期间,怒江西岸活跃着一只游击队,番号预备二师,兵源主要是腾冲的各个乡村,任务是在腾冲北侧与日军周旋,伺机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
碉堡就是这只打游击的队伍修建的。日军来到这里时,发现路被封死,便在夜间从两侧的山壁,攀登上去,天亮后居高临下,中国战士无奈,只好撤退。
下山的路,开始的一段全被雪覆盖,比较滑,只好用脚后跟着地,才能避免摔倒。
一路上,经过了换米处(2567 米)和黄心树(2444 米),随着太阳落山,最后的一程,我是靠着头灯照明才走完的,其中有几段,路完全被竹林盖住,难以分辨路在何方,只好趴在地上,仔细查看路的走向,用匍匐前进的方式走了过去。
走着走着,在夜色中看到一个房子,再往前不远,还有个院落,通过 GPS 分析,应该是到了林家铺子护林站。查看四周,寂静无声,远处有些灯火,估计是村落,但我累极了,不想再走,好在冲锋衣裤的御寒能力比较强,于是,吃了块压缩饼干,缩成一团,歪在干草丛里,睡了。
天亮后,按照计划,我应该在这一带找车,往北 40 公里,从一个叫朝阳店的地方,再次翻越高黎贡。沿着土路往下走,一连经过几个村庄,都没找到汽车,虽然时常能遇到骑摩托车的村民,但他们都表示无法送我过去。折腾了好一阵,我意识到,不能再等了,此时已经 10 点多,即使中午到朝阳店,时间也不允许我在当天完成翻越。
万分遗憾。只好临时改变计划,原路返回。
从西往东走,似乎容易些,少用了 1 个小时。终于回到旧街子,车还在,支起帐篷,摆好桌椅,换上宽松的衣服,舒展舒展发紧的腿脚。
穿着保护能力超强、干爽舒服的登山靴,背着个很轻的小型双肩背,爬一次高黎贡就感觉十分劳累,当年远征军的士兵,背着枪支弹药,穿着草鞋,还得一边走一边打仗,由于日军在每个隘口都有工事,所以,经常是正规的山道不能走,而是在没路的地方,刀劈斧砍,自己开路,那是何等的艰难?
军人在战场上的付出,是我等平民在和平年代,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的。
下篇游记预告:感受抗战之十三(明日发布),点击下图可直接进入。
柏林空运很出名。在它之前,还有个规模庞大的驼峰航线空运。一架架运输机来往穿梭,把几十万吨战略物资送到抗战前线。为此,1500 多位机组人员牺牲,500 多架运输机坠毁。我驾车来到高黎贡山深处的中缅边境,亲眼看到其中的 53 号运输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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