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字工匠老詹 昨天
父亲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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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文章来源于云卷云舒中的李力 ,作者李力

李力云卷云舒中的李力   2017 年 11 月 08 日 05:54

 (1961 年,父母亲在西安工作时与奶奶、大哥合影)

中考那年,我除了按照父母的意愿填报了师范学校,还自作主张填写了晋南名校 __ 康杰中学。父母亲从经济的角度希望我能考上师范学校,那样家里立刻就会减轻负担。那些年初中毕业能考上师范是农家子弟最好的出路。但命运不这样安排我的未来,而是在 1983 年 8 月让我收到了康杰中学的录取通知书。

这是一个让父母做难的选择。我的分数远远高出师范录取分数线而没被录取,就说明师范竞争更激烈。在我们那个小村里,还从来没有人能考上康中,面对这么一份录取通知书,他们似乎忧虑多于高兴。犹豫不绝中,我的班主任亲自赶到家里开导父母亲,要他们不论再做难都要从长远看,他预言只要努力我会考上大学的。

                              (一)

1983 年 9 月初,父亲领着我去运城参加了康中的新生体育考试。那天在体育场我拼命往前跑,跑出了我学生生涯中最好的 800 米成绩,为我进入康中取得了最后的入场券。

当天下午,父亲领着我挤上最后一班客车,心情愉快极了。这辆车走走停停,到了临猗县城时已是落日时分。司机让车上的乘客都下车,说是车子到站不走了。这让车上要去万荣的乘客很恼火,又都没有办法,只能无可奈何地下车。

这里距离我家还有 60 多里地,父亲看了我一眼 : 咱们往回走!我跟在父亲身后默默往前走。我们谁也不提可以住上一晚上旅店第二天搭车回家也行。也许万荣人就是这样,遇到困难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能够解决吧?

从临猗县城出来,先要上一个五里坡。我与父亲边走边聊,似乎刚才的不愉快早就忘了。走到坡顶时,太阳已经钻入地平线,很快地天边的晚霞也消失了,夜幕降临了。公路两旁的秋庄稼在夜风中莎莎作响,就着朦胧的夜色,有一种影影绰绰的神秘。我自小就怕黑,不由得跟紧了父亲。他察觉到了,放慢了脚步。

不知走了多远,饥渴与疲乏一阵阵袭来,我与父亲都不再说话。公路上好像就只有我们走路的脚步声,哒哒哒,传得很远。走一阵,我就会满怀渴望地问父亲 : 快到了吗?父亲每次都会回答我 : 快了!这样的问与答重复无数次之后,我知道那不过是父亲安慰我而已,便不再问了。我的腿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极了,脚掌也由刺疼转为麻木,只能机械地往前走,往前走……

初中三年我去邻村上学,天天都要来回跑几趟,算是有些走功的。可看起来三年的整天奔波仍未练就父亲那样的脚力。

父亲年轻时在西安的银行工作,1962 年 " 六二压 " 时回乡务农。因为子女多,家里光景过得十分窘迫。

父亲能吃苦,在我很小的时候,他每天天不亮就到几十里外的孤山去拉石头送往黄河滩,往返一次得 50 多里地。专门为拉石头下苦人修建的 " 石头营 " 离我们村几里地,我跟哥哥放学后常去那里等父亲,拿着一条绳子挎在平车旁走在父亲边上帮他出点力。石头营每礼拜有一次改善生活的待遇,父亲能领到两个混着白面的磚馍和一碗有肉的大烩菜,他舍不得吃,把肉加到馍里带回家让我跟哥哥们解馋。

冬天农闲时,父亲领着大哥下盐池拉芒硝,为的是挣点钱贴补家用。在我的记忆里,冬天的时候,父亲的两只大手总是爱裂口子,要经常用胶面糊住口子,防止出血……小时候的许多记忆在那一刻忽地涌上心头,让我一种莫名的酸楚。

我想,也许这一次长途跋涉是父亲领着我走向新的起点;也许这是父亲陪着我对初中三年来回奔波的一次总结。父亲默默地领着我向前走,我的心里踏实温暖。

那天晚上回到家时已经凌晨时分,我倒头就睡,觉得浑身已经散了架。不过在梦里,我依旧走啊,走,就那样麻木地走。

                        ( 二 )

1983 年 9 月我与来自全区 13 个县的少年精英们一起走进了康杰中学的教室,沐浴着城市文明的曙光开始了高中生活。第一次离家,第一次过集体生活,第一次感觉着城乡之间的差距,我年少的心五味杂陈。但很快地我在学习中忘却了一切来自贫困的烦恼。那是真正的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年代,康中生活留给我更多的是欢笑与快乐的记忆。在我的眼里那是一个课外社团、兴趣小组遍布的乐园,学生思维活跃老师们学问师德俱佳。

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饥饿常常会出其不意地袭击我正要扑到书本上的神经。为了维护自己敏感自尊的少年心情,我常买一种运城当地产的豆瓣酱,晚自习后舀一勺冲在碗里热乎乎地喝下去,慰藉即将睡眠的身体。

时光匆匆,转眼就到了高三下学期,高考在即,冲刺的时候到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父亲在清明节后来学校看我了!万荣距离运城有 100 多里地,父亲骑着家里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到学校时已经是中午时分。在我们宿舍里,父亲品尝了康中的伙食,不知是不是太累了,他吃得很慢,很少。饭后他稍微歇了歇就要返回去。他给我送来几个清明节蒸的白馍,说是让我饿了吃。

送父亲出校门时,要路过教学楼下面的通道。那里是学校的信息园地,经常张贴着一些通知或者校园动态。那时候运城地区中学竞赛活动刚刚结束,我连续得了五六个奖项,奖状就张贴在通道那里。父亲推着车子走到那里时停住了,他一定是看见了那些奖状,赞许地看了看我,没有说话。从小到大,我受过老师们的许多表扬,但父亲很少当面夸奖我。对我而言,这种无声的赞许与鼓励,更熨贴些,当面让家长夸赞多难为情啊。

也许是长途骑车子太累了,出了校门后父亲要骑上车子时似乎很费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突然想起初中时他骑车子带着我来运城配眼镜的事情。也是这样的有些微凉的天气,也是这样来回 200 多里地的奔波。从运城到万荣一路上慢上坡。父亲说咱们家那带是全地区地势最高的地方,坡自然就多。我坐在车子后边听见父亲边骑车子边喘气,总忍不住要跳下来。就那样走走骑骑,回到家时我的脚都坐麻木了。

那副白塑料框架的眼镜我从初中带戴进康中,期间因为眼镜度数加深换过一次镜片,又陪着我走进南开校园。后来被系里一些好事者评为最具代表性的四副眼镜之首,雅号 " 博士伦 "。没有人知道那副眼镜对我的意义,尽管时至今日还有同学记得我那幅白边塑料眼镜,说对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个。

                           (三)

经过三年的艰苦奋战,终于到了收获时分。1986 年 7 月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参加了高考。第一门考语文,我记得自己紧张得手都有些发抖,一瞬间几乎难以握笔。好在语文是我的强项,很快便镇定下来了。我之所以到现在依然能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的紧张是因为从此以后,不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我再也没有那样紧张过。

一路过关斩将,考完之后忽然觉得心中像被抽干了一般空虚,第二天便回了家。那时候的高考,几乎都是孤军奋战,不似今天这般有诸多家长陪考,社会各界护考,全民一起高考的阵势。

高考前一天收到父亲的那封来信显得弥足珍贵。他在信里告诉我家里种的西瓜熟了,要我考完后回去品尝。我读后心中颇多安慰,我能读懂父亲的心情。

8 月中旬我回学校领取通知书时恰巧碰到家在运城的同班同学。他热情邀请我去他家吃饭,我欣然前往。吃完饭他父母说天气太热,挽留我等下午凉快些再回家。同学相见总是格外亲切,我就一直等到太阳偏西,才搭车回家。

远远地在车上我就看见父亲正在我要下车的路口四下张望。只顾着自己高兴,我竟然忘了在家中焦急等待的父母亲!   父亲一看见我就说,你怎么才回来!我从包里拿出录取通知书,他立即兴奋起来。他用自行车驮着我回家的路上,只要碰见熟人就说,丽娃考上南开大学了!回到家妈妈说到,你爸急得到路口都等了你四回了!父亲高兴地对妈妈说,考上了,是南开大学!

在我们那个小村里应该说这是绝无仅有的特大消息,也是这些年来最让父亲扬眉吐气的一件大事。也许是贫困让人们寡情,也许是贫寒的家庭多少让人们不屑吧,没有人到家里对我祝贺,城里的亲戚似乎也无动于衷。

父亲是倔强的人,他戴上老花镜坐在枣树下反复看了几次录取通知书上的每一项内容后,开始为我准备行囊。据说天津蚊子多,学校让自备蚊帐,父亲花了六元前从我本家的一个堂兄手里买了一顶蚊帐;又把他跟母亲结婚时的一个木箱子拿出来,反复用油漆刷得如新的一般,让我装行李用。我一个人出远门他显然不放心,又骑上车子跑了六七十里地专门去我的一个同学家里约定出发时间。

很快地,报到的日子就到了。临行前一天,母亲发好面,捡好芝麻、花椒叶给我烙了几个锅盔馍让我带上在路上吃。

1986 年 9 月 8 号,天不亮父母亲就起来特意包了几个饺子为我送行。弟弟们在边上看着我吃,父亲说,你们在家,以后有的是机会吃。小弟弟嘟囔道,老是说有机会……父亲瞪了他一眼,对我说,你要出远门,多吃点,多吃点……

吃完饭,天还不亮。因为要去百里之外的运城坐火车,得赶头班汽车才行。天空飘起了雨丝,父亲与大哥把我的行李与箱子放到小平车上,上面盖上塑料布。大哥拉上车子,我与父亲跟在后面走。出村走了一会儿,隐约听见有人喊我们。我们仨立定仔细一听,父亲说是你妈。稍等片刻,只见妈妈与小弟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怎么忘带……通知书……

  我赶紧接过来一看,原来那是学校随通知书寄给新生的一张 " 欢迎您南开新人 " 的烫金字样的贺卡,妈妈还以为那是录取通知书呢。

灰蒙蒙的天空中,雨越下越大。我与父亲、大哥在泥泞中推着小平车慢慢走近等车的路口,终于赶上了头班车。车到运城时,下起了瓢泼大雨。从汽车站到火车站有四五百米的泥泞路,路边有出租自行车的,五毛一次。父亲看也没看,把草帽往我头上一扣,扛起箱子,拎着铺盖卷,说,快走,别淋湿了!我跟在父亲后边一路小跑地奔向火车站。

父亲帮我买好车票托运完行李后,开始四处寻找约好的同学。那一天火车站候车室里挤满了学生,很快地去天津的八个同学相聚在一起,兴高采烈地登上了北上的列车。

第二年暑假,我去临猗同学家。她的父母谈到一年前的车站送行,沉吟了一下有些惊讶地告诉我 : 父亲在看到列车远去之后,竟然在站台上哭了起来!   

我一听立刻禁不住泪流不止。先前热闹交谈的气氛立刻有些尴尬。后来我同学说,你那天那么激动,把我父母都吓坏了,他们还以为是不是你父亲怎么啦呢。

我不知如何解释。也许,脆弱与坚强之于我,总是在某一时刻逆转。在我的心底,总有一些记忆会触动我的泪腺,让我在泪眼迷梦中既酸楚又温暖。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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