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双飞人”：打赢法国人，没能飞起来

作者 | 周艺

编辑 | 苏淮

提起 " 双飞人 "，你会想到什么？

颇为复古的蓝色包装盒、红盖白身玻璃瓶包装，既可以外涂、也可以饮用的神奇药水，只要生活在华南地区，这瓶药与 " 无比滴 " 都是人们夏日共同的回忆。

但于此同时，人们大概也会隐隐记得关于 " 双飞人 " 的真假传闻。

起源于 1838 年荷兰商人 Henri de Ricqles，由法国利佳制药厂生产、在港澳地区以 " 双飞人药水 " 之名进行销售的药物，最终在中国大陆合法销售的名称为 " 利佳薄荷水 "。

图片来源：淘宝利佳旗舰店

早年间于国内正式注册了 " 双飞人 " 商标的双飞人制药股份有限公司，则获得了在大陆地区唯一、合法使用该名称的权益。

这场历经十数年的商标纠纷，最终实现了对 " 双飞人 " 的 " 划江而治 "。

但商标战告一段落，并不代表双飞人制药可以高枕无忧。作为一家集药品、化妆品及功能性保健食品研发的多元化医药科技企业，双飞人制药近年来依然面临产品老化、营收瓶颈、多品牌矩阵搭建速度不及预期的困境。

更令人担忧的是，随着 " 真假双飞人 " 讨论的尘埃落定，市场对双飞人制药的关注度开始下降。连续两年营收、净利下滑，为公司冲击北交所又增添了几分不确定性。

两个 " 双飞人 "

20 世纪 70 年代，法国利佳制药厂带着那瓶薄荷油与高浓度乙醇混合在一起的、具有药用价值的薄荷饮料登陆了香港地区，将其命名为 " 双飞人药水 "。后来随着国内改革开放，沿海地区与港澳互通往来频繁，这瓶药水也就进入了华南沿海地区。

在香港热卖十年有余，" 双飞人药水 " 逐渐流通到内陆市场。而此时想要在大陆一展身手的利佳制药厂却发现，在香港合法使用的 " 双飞人 " 商标无法在大陆使用。

" 双飞人 " 在大陆的第一个文字商标，是一家位于广东汕头的百货贸易行申请注册的，2001 年就被核准；之后这个商标流转到一个自然人手中，又在 2006 年，经国家核准后，转让给了江西天佑药业有限公司身上。

当时天佑药业的董事长名为邱俊生、总经理名为曹正洪，二人早在 2006 年之前就敏锐察觉出这个商标的巨大价值，联手开启了江西双飞人的时代，并将产品命名为 " 双飞人爽水 "。

2004 年时，一家名为法国双飞人制药（集团）有限公司的企业在香港成立，起初是由一名叫王础真的自然人百分百持股，之后一家法国企业也加入其中。

2008 年，这家企业突然在江西成立了一家子公司 " 双飞人制药（中国）有限公司 "（以下简称 " 双飞人中国 "），这就是现在双飞人的 " 前身 "。

而双飞人（中国）成立以后，也代表着带给它 " 法国血统 " 的母公司开启了解散倒计时——其于 2009 年解散。

解散之前，它将双飞人（中国）转让给了一家名为法国双飞人制药有限公司（下称 " 法国双飞人 "）的企业。

虽然挂着法国的名，但跟法国确实已经没啥关系了——这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就是邱俊生，也由其 100% 持股。

2010 年，法国双飞人就把其下的双飞人（中国）转让给了邱俊生（70% 股权）和曹正洪（30% 股权），并且完成了外资转内资的程序，而法国双飞人则在 2012 年注销解散了。

根据双飞人公告整理 | 源媒汇制图

直到 2015 年，江西双飞人整体变更为股份有限公司，成为如今的双飞人。

观察整个股权结构变动可以发现，从一家法国公司莫名在江西落地子公司，再到这家公司被原本就在江西做药企相关生意的邱俊生看中，一切的展开都是为了让中国的双飞人沾上那么一点法国气。

所以，当那个在香港卖得十分火爆的 " 双飞人药水 " 来到中国大陆，才恍然发现，此地早已有了自己的 " 双飞人 "，而且竟然也与法国有一点关系。

十年商标战

刚开始，法国利佳制药厂打算 " 曲线救国 "，一方面以 " 利佳薄荷水 " 的名字合法进入中国市场；但另一方面，其在宣传和销售时都暗暗表示自己才是真正的 " 双飞人 "，外包装也与江西双飞人申请的立体商标重合了。

双方就此开始了对于 " 双飞人 " 的商标打假。在这个过程中，江西双飞人也陆续起诉了一批售卖法国双飞人的经销商。

从 2014 年到 2016 年，" 双飞人 " 的商标官司，从江西省的中级人民法院打到了江西省的高级人民法院，代理利佳制药厂的赖特斯商务咨询公司可谓是节节败退，甚至被判需向江西双飞人赔偿 300 万元。

虽然这期间利佳制药厂关于双飞人 " 虚假宣传 " 的诉讼请求成立，但也只是获赔了 30 万元。在真正的核心商标、外包装的使用权上，利佳制药厂一直未能如愿。

直到 2021 年我国最高人民法院做出了判决，撤销了一审和二审判决，驳回了双飞人的诉讼请求。

" 赖特斯公司提交的证据可以证明，法国利佳制药厂自上世纪 90 年代起在中国大陆部分地区的报纸上刊登‘双飞人药水’广告，持续时间较长、发行地域和发行量较大，可证明法国利佳制药厂在先使用的‘双飞人药水’所采用的‘蓝、白、红’包装有一定影响。双飞人公司明知‘双飞人药水’存在于市场，却恶意申请注册与‘双飞人药水’包装近似的立体商标并行使权利，其行为难言正当，赖特斯公司的在先使用抗辩成立 " 当时最高院的判决书中如是写道。

后续几年，利佳制药厂在国内的唯一经销商——全球药业，也曾试图让法院判处双飞人申请的一系列商标无效，但最终还是未能成功。

双飞人则在 2023 年以恶意提起知识产权诉讼为由，起诉了赖特斯和全球药业，并要求赔付 1000 万元，但不久就自行撤诉了。

但此后至今，双飞人仍就商标、外包装等多项专利问题向各方发起诉讼。

图片来源：天眼查

只能说，目前取得的阶段性结果是，利佳制药厂用 " 利佳薄荷水 " 在中国大陆合法经营，而双飞人则打赢了商标战，可以继续在大陆使用这一名称。

一直吃老本

源媒汇在广州多个药店试图购买 " 双飞人 "，商家提供的商品都是江西版双飞人。源媒汇提出希望购买 " 港版双飞人 "，对方表示整个广州都买不到，必须去香港，" 港版的可以喝，国内的不行。其他都一样的。" 商家这样解释。

但如果询问 " 利佳薄荷水 "，药店也会表示有货，只是对二者的关系并不会多做解释。

如今在中国内地，确实只有一个双飞人。

在疲于应诉的那几年，双飞人也没有忘记闯关资本市场。2023 年浙商证券就对其展开了前往北交所的上市辅导。但事实上，从这一年开始，双飞人的业绩却开始下探。

图片来源：wind

虽然 2016 年商标战诉讼开始，但这个时期，得益于双飞人不断向外传播自己商标的合法性，市场对双飞人的产品接受度也不断提高，公司营收从 2015 年的 3400 万元升至 2022 年的 8200 万元。

但从 2023 年开始，双飞人连续两年营收分别下滑 24%、43%，利润也从 2022 年的 3200 万元变成 2024 年的亏损 300 万元。

这期间，双飞人发生了什么？

双飞人的营收一直以化妆品为主，代表产品就是双飞人爽水及喷雾产品，2024 年占营收的比例超过 80%；其次是消毒剂、药品及保健品，这样的销售占比多年来未曾有过明显改变。

图片来源：双飞人 2024 年财报

而从销售地区来看，2024 年华南地区的销售占比超过了 70%，电商及其他地区的销售占比依然很低。

这样的销售情况代表两点：第一，近十年来双飞人未曾培育出第二个代表产品，对双飞人爽水的依赖程度颇高；第二，近年来双飞人产品在华南地区以外的市场拓展不利——非华南地区的营收占比从 2017 年的 15.51% 降到了 2024 年的 11.43%。并且，当直播电商、小红书等线上渠道异彩纷呈时，双飞人也未能吃到这波红利。同期电商渠道的营收占比从 4.56% 增至 18%，相比国内化妆品公司近几年在线上渠道的高速增长，仍显不足。

其实，在 2016 年左右，双飞人的产品中还有洗面奶、精华等护肤品类，但如今已经全部消失。2017 年公司亦推出了 " 双飞人贝比系列 " 纸尿裤，尝试跨入母婴赛道，但这个产品的存在时间也极为短暂。

如今双飞人的淘宝旗舰店中，产品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针对成人的双飞人系列，包括爽水、喷雾、清凉油等，以及一些全家适用的驱蚊产品；另一类是针对儿童的止痒护肤露、洁面、儿童面膜等，后者的销量并不出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