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 7 年，毕赣携新作《狂野时代》归来。

上映首日，" 狂野时代看不懂 " 冲上热搜，不少观众表示看完一头雾水，甚至愤怒打出一星。

但其实，《狂野时代》该是毕赣作品中最好懂的一部。

这次，毕赣摒弃了《路边野餐》时将过去、现在、未来打乱的画风，也没有像《地球最后的夜晚》那样将回忆和现在、现实和梦境交织混淆，而是采用了章节式直线叙事，故事看起来直白明朗了很多。

影片中的所有，发生在不可以做梦的年代。当生命不再被做梦燃烧，人在某种程度上便获得了永生。而甘愿沉迷在梦境幻觉中的人，被叫做 " 迷魂者 "。

舒淇饰演的，是大他者。

大他者是精神分析术语，简单点来说，可以看作是事件、世界的秩序规则。

也因此，电影中舒淇的角色，才可以看破幻觉，找回迷魂者。

又因为 " 母亲相对于孩子是大他者 " 的概念，影片又赋予了这一角色浓郁的母性色彩。比如一开始就提到在迷魂者眼中，大他者是他心中最温柔的形象。结局时，又说迷魂者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背景之外，是核心。

《狂野时代》的核心，就是迷魂者为之执着迷失的幻觉世界，即电影。毕赣就借着影片 160 分钟的时长，上演了一场 " 迷影狂欢 "。

以黑白默片时代的《水浇园丁》为开端，进展到有声、彩色和数字。

影片题材类型，包括但不限于谍战、悬疑、年代、宗教、黑帮、爱情等。而电影元素，又通过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触觉和思维等章节主题，与不同的年代特色相综合。

迷魂者最先出现的时代，是清末至民初的烟馆。

在这段苟延残喘的乱世中，所有的人都沉浸在一种醉生梦死的状态中，沉浸在由迷魂者的眼泪带来的短暂欢乐中。

这一段以舞台剧模式展开的戏份中，地窖、血色罂粟、白骨和形如木偶皮影、动作机械僵硬的人接连登场，随后出现的迷魂者更是样貌奇丑、身材畸形的怪物。

但想要唤醒他，找出他所执着之物的大他者，却在观看他记忆的过程中久违的被触动。

由听觉为主导的第二章节，是谍战画风。

与谍战片元素结合的，仍然是各类抽象和隐喻。

自戕双耳的演奏家，逐渐崩溃癫狂的军官，神秘的阴湿美少年邱默云，布满了镜子的废屋，以及侏儒所讲的青蛙与蝙蝠的寓言。而演奏家临死前提到的 "478"，结合他的行为操作，又让人想到巴赫的《来吧，甜蜜的死亡》。

在这段暗黑混乱的时光中，音符、镜子、箱子、死亡，构成了打破规则的关键。只有不被世界的喧嚣表象所影响，才能听到内心的声音。

曾以《金刚经》为题拍摄过一部黑白短片的毕赣，这次用同样出自《金刚经》的 "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 作为了第三章 " 味觉 " 的核心。他对这一章的处理，诗韵和禅意兼具，大篇幅的留白又增加了观者的猜测空间。

荒野外的残破庙宇，大雪纷飞却圆月高悬，失去头颅的石佛瞬间碎成一堆石块儿，墙上的 " 佛 " 没有了人字旁。疼痛不止的牙齿是苦妖的跻身之所，生出这片土地上所有 " 苦 " 的苦妖，自己却并不明白苦是什么，由此卡在成佛的边缘。

讲述往事的少年，和那只突然出现在雪地上的断尾小狗之间，又有怎样的对应和暗喻？而人生的 " 甘 " 和 " 苦 "，无论是写在雪地里，还是画在水面浮萍上，终究都会消逝不见。

时间线后延十几年的第四章节，以 " 特异功能 " 为时代背景。

影片中的这个时间段，迷魂者由前一章的悲苦少年，变成了带有明显岁月痕迹、江湖味道的男人，老道且油滑。

但一场由他主导的骗局，后续发展却偏离了预定方向。那个惦念着父亲，念叨着大海的小女孩儿，似乎成了他 " 特异功能 " 理论的验证者。

而以 " 触觉 " 为主的最后一个章节，很像是毕赣对自己前作的回应。

2018 年上映的《地球最后一个夜晚》曾在上映后引发争议，抱着看 " 爱情片 " 走进影院的观众大呼失望。

这次的《狂野时代》中，他将最后一个章节的时间背景，设定为 1999 年的最后一个夜晚。在 " 世界末日 " 做前提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将这章看作是 " 地球最后一个夜晚 "。

这一段的故事主线，是迷魂者与邰肇玫的炽热相爱。

码头上的初遇，毫无来由的心动，废弃育婴室的约会，神秘罗先生的现身，黑帮风格的冲突……其间，又加入了吸血鬼设定。

这样的一个故事，除了两个人之间符合 " 纯爱片 " 的情感发展模式，其它几乎都在逻辑之外。可联系这些都是迷魂者梦境的设定，又立刻变得合理起来。

整部影片，也是这样。

单从剧情来说，《狂野时代》中的抽象和隐喻，都让观者无法直观了解到毕赣的表述。但是当迷魂者百年时光落幕，一切又回到《水浇园丁》这个起点时，他的意图也就不难懂。

电影是造梦的艺术。

在这个领域中，" 迷魂者 " 们可以尽情释放爱恨、追求理想信仰，即便这个过程需要燃烧生命去支撑，即便需要以承受痛苦为代价，被现实世界视为怪物异类，却也已经是可以触动 " 大他者 " 的存在。

哪怕是用秩序规则去审视，丑陋伪装下纯真婴儿般的姿态，才是迷魂者真实的模样。

一如《狂野时代》荒诞、癫狂、抽象的表象下，那份浓烈的迷影初心。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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