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联储主席鲍威尔 图片来源：新华社 胡友松 摄

当地时间 12 月 10 日，美联储宣布将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下调 25 个基点至 3.5%~3.75%。

这是美联储年内的第三次降息，符合市场普遍预期。但决议的背后仍是美联储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FOMC）内部加剧的分歧。在 FOMC 12 名票委中，有 3 人投下反对票，为 2019 年 9 月以来最多。

加拿大皇家银行旗下资管机构 BlueBay 资产管理公司首席投资官 Mark Dowding 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以下简称每经记者）采访时表示，本周会议很可能是鲍威尔卸任前的最后一次利率调整。

关于明年的货币政策走向，市场担忧，若目前呼声最高的白宫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凯文 · 哈塞特（Kevin Hassett）接替鲍威尔成为下一任美联储主席，可能会为了迎合白宫的意愿大幅降息。

而在美联储降息的同时，日本央行已强烈暗示将于 12 月 19 日加息。美日央行 " 一降一升 "，可能导致日元套息交易逆转，进而造成美元乃至全球流动性的收紧。

招商银行研究院报告显示，截至 2023 年末，广义日元套息交易规模已达 1420 万亿日元（约合 9.3 万亿美元），相当于当时日本经济总量的 236%，占全部日元负债的 13%，影响着日本股市逾 30% 的市值。

三票反对，创 2019 年 9 月以来最多

12 月 10 日的决议是美联储自今年 9 月以来连续第三次降息，也是美联储自 2024 年 9 月启动本轮降息周期以来的第六次降息。

决议公布后，市场反应积极，美股三大指数集体收高，道琼斯指数上涨 497 点，涨幅达 1.05%，标普 500 指数也一度逼近历史高点。

在会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即将于明年 5 月结束任期的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强调，在连续三次降息后，利率已处于 " 中性 " 区间的上端，这意味着当前政策既不会过分刺激经济，也不会抑制经济增长，美联储 " 完全有能力等待，看看经济如何演变 "。同时，为安抚市场对紧缩的担忧，他明确表示目前任何人的基本预期情形中都不包括加息。

此外，为了稳定近期出现压力的隔夜融资市场，美联储还宣布将从本周五开始，每月购买 400 亿美元的短期国库券，此举也被部分市场人士视为一种 " 隐形宽松 "。

然而，这份看似 " 鹰派式降息 " 的决议背后，是 FOMC 内部加剧的分歧。

就本次降息 25 个基点，FOMC 12 名委员中 9 人投票赞成，有 3 人投反对票，反对票数量为 2019 年 9 月以来最多。从上图可以看出，美联储理事斯蒂芬 · 米兰（Stephen Miran）主张进行更大幅度的 50 个基点降息；而堪萨斯城联储主席杰弗里 · 施密德（Jeffrey Schmid）和芝加哥联储主席奥斯坦 · 古尔斯比（Austan Goolsbee）则认为应该维持利率不变。

鲍威尔坦言，美国经济正面临就业市场降温和通胀上升的双重难题。他表示，遏制通胀可能会损害就业，而刺激就业又可能推高通胀，这是一个 " 具有挑战性 " 的局面。

明年降息路径存疑：本周是鲍威尔 " 最后一降 "？

最新发布的点阵图预测显示，多数美联储官员预计 2026 年和 2027 年将各有一次 25 个基点的降息。美联储的中值预测显示，2026 年利率为 3.4%，2027 年为 3.1%。有 7 位美联储官员预计，2026 年不会降息。

加拿大皇家银行旗下资管机构 BlueBay 资产管理公司在接受每经记者采访时表示，本周会议很可能是鲍威尔卸任前的最后一次利率调整。他给出的理由是，由于此前的降息、减税以及人工智能相关投资的推动，美国经济将在 2026 年上半年继续保持增长。

黑石集团固定收益主管里克 · 里德（Rick Rieder）也表示：" 鉴于委员会今天表现出的缺乏共识，以及新任美联储主席将于 2026 年上任，我们认为美联储可能会在一段时间内保持观望。"RSM 首席经济学家 Joseph Brusuelas 则认为，美联储上调了明年经济增长预期，加上减税政策为家庭带来的现金增加，这些都将 " 大幅提高在 1 月份再次降息的门槛 "。

然而，期货市场的数据显示，交易员们认为明年进行两次降息的可能性高达 38%。

各大投行的预测更为大胆：摩根士丹利、巴克莱和高盛均预测明年将有两次降息，最终利率将降至 3.0%~3.25% 的区间。摩根大通则认为明年 1 月将是最后一次降息，而美国银行、德意志银行则分别将降息时点指向了明年年中和 9 月。

哈塞特若上任，会大幅降息？

目前市场的普遍预期是，现任白宫国家经济委员会主任凯文 · 哈塞特（Kevin Hassett）将接替鲍威尔，成为下一任美联储主席。哈塞特曾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内担任白宫经济顾问委员会主席。外界普遍担忧，哈塞特可能会为了迎合白宫的降息意愿而牺牲美联储的政策独立性。

特朗普近期称，对下一任美联储主席的 " 试金石 " 就是能否立即降低利率。" 我们的利率应该是世界上最低的，" 特朗普说，" 我正在寻找一位会诚实对待利率的新主席。"

据媒体援引知情人士的话称，债券投资者在 10 月告诉美国财政部，他们担心哈塞特会为了安抚特朗普而极力推动大幅降低借贷成本。摩根士丹利则预计，对美联储独立性以及降息的担忧可能会推高美元的风险溢价。

不过，招商银行研究院宏观研究员王天程对每经记者分析称，哈塞特仍将保持克制，因为如果市场对美联储的独立性彻底失去信任，将可能导致长期国债收益率因通胀预期和风险溢价而飙升，这完全违背了特朗普政府降低借贷成本的初衷。

他进一步解释称，（哈塞特若出任美联储主席，）可能形成以哈塞特、负责监管的副主席鲍曼及理事沃勒组成的 " 鸽派 " 阵营，与由克利夫兰联储主席哈马克、达拉斯联储主席洛根和堪萨斯联储主席施密德组成的 " 鹰派 " 阵营（或称 " 地方联储三角 "）相对抗。

Mark Dowding 也向每经记者表示，关于哈塞特上任后会变得非常鸽派的假设可能并不准确。他指出，届时美国经济仍在增长，通胀可能加速至 3.5%，关税效应会进一步推高物价，这些因素都将限制降息空间。"我们认为 2026 年美联储的政策将更加正统，而不是采取大规模激进降息的策略。"Dowding 表示。

更大风险是日本加息？

与美联储相反，日本央行行长植田和男此前已强烈暗示 12 月 19 日将加息。日本央行实质性加息是从 2024 年 3 月开始，目前已经加息 3 次共 60 个基点至 0.5%。 

日本央行加息关乎到全球市场的流动性。由于日本长期低息，甚至负利率，催生了大量的日元套利交易（Yen Carry Trade），即借低息日元，再换成美元、欧元去投资欧美股市、债市、新兴市场等。

因此，若日本进入加息周期，套息交易资金（尤其是高杠杆投资者）将遭遇利率和汇率双杀，迫使部分资金逆转套息交易，换回日元，进而导致美元乃至全球流动性的收紧。

国泰海通证券全资子公司海通国际日本分公司 CEO 季屏子对每经记者指出，日本是全球最大的净债权国之一，截至 2024 年底，日本投资者持有近 700 万亿日元（约 4.5 万亿美元）的海外证券投资，海外债券和股票各占一半。

如此庞大的体量意味着，一旦日本央行加息导致日元大幅升值，套息交易投资者将被迫抛售海外资产，换回日元偿还贷款，形成大规模资本回流。

美国市场尤其容易受到冲击。

首先，日本是美国国债的最大海外持有国。如果日本投资者因本土收益率上升而决定将资金撤回国内，美债市场将失去一个至关重要的买家。

其次，美债收益率的波动会直接影响美股估值。法国兴业银行美国股票策略师 Manish Kabra 认为，"日本央行的鹰派举动对美股市场的威胁，比美联储或美国国内政策更大"，他测算，10 年期美债收益率每上升 1 个百分点，可能引发标普 500 指数 10% 到 12% 的下跌。

季屏子称，" 如果日本央行加息带来日元飙升，有可能导致日元套息交易集中平仓。不过，这主要取决于是否会引起市场预期的剧烈变化和汇率大幅波动。"

她进一步解释道，" 今年 1 月，日本央行加息并没有引起日元套息交易大规模逆转。所以，关键是日本央行是否能充分和市场沟通并管理好市场预期。另外，日元套息交易也要关注美国市场是否会发生某些超预期的事件。"

不过，王天程对每经记者分析称，2024 年 7 月日元倒流 " 海啸 " 重演的风险暂不算高，套息交易逆转对全球资产的冲击或相对温和，原因有两点：一是日本央行加息节奏相对平缓，且美联储处于降息周期并停止缩表，将对美元流动性形成补充；二是高风险套息头寸已在 2024 年 7 月冲击后大幅下行，叠加美日利差长期处于收窄趋势中，" 海啸 " 很难在短期内卷土重来。

他认为，更大的风险在日本财政。日本面临 " 滞胀 " 困境，财政可持续性条件（即利率＜经济增长）持续承压，利率在供给侧通胀驱动下持续上行，经济增长则受到一系列外部因素冲击。2025 年三季度日本经济增速已经转负，始于 2022 年的通胀修复红利或已终结。需谨慎看待日本股、债、汇前景，避免陷入 " 通胀修复等于日本经济复苏，美日利差收窄等于日元升值 " 等线性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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