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岁末年初，用一个词来总结过去的一年是互联网世界的惯例。2025 年年末，美国知名词典出版机构梅里亚姆 - 韦伯斯特（Merriam-Webster，韦氏词典）和澳大利亚最权威的国民词典《麦考瑞词典》（Macquarie Dictionary）不约而同地选择了 "slop" 这个词作为 2025 年度词汇。

事实上，slop 并不是一个新生的英文单词，它的首个引文可追溯到 15 世纪，意思也从泥泞、稀薄且营养不良的液体食物、食物残渣，一路演变为互联网语境下 " 由人工智能大批量生成、质量低劣的数字内容 "。通用、无灵魂、无比泛滥就是 slop 的典型特征，而且它正在堵塞整个互联网。

如果你是常年泡在互联网上的老网民，应该会发现如今网上语句工整、逻辑自洽、言词冷峻的内容好像变得越来越多，哪怕是漏洞百出，但也能写得有鼻子有眼。没错，这类内容正是出自 AI 之手，以至于会让人产生 " 如读 " 的感受。

从最初的大语言模型到后来的多模态大模型，AIGC 就是为了大规模生成内容而存在。可偏偏当下的 AI 更像是骤得天材地宝的江湖少侠，空有一身 " 内力 " 却缺乏合适的功法。其实准确来说，AIGC 也有属于自己的功法，那就是提示词（Prompt）工程，因为只有合适的提示词，AI 才能创作出有质量的内容。

比如同样使用 AI 编程工具，直接要求 AI 针对需求生成代码，与添加 " 给我完整 Code 并解释 " 的提示再生成代码，两者的质量天差地别。不仅仅是 AI 编程，在 AI 写作、AI 绘画、AI 视频等产品的提示词中加入推理、验证、规划等内容，都会让生成的结果质量更上一层楼。

可问题在于，设计合适的提示词需要 AI 产品的使用者具备一定的知识储备和逻辑思维能力。当下，真正有创造力的内容是 "AI 草拟 + 人类判断 + 真实经验 " 三位一体的混合模式。显而易见，以目前网民群体的高等教育普及率，能发挥出 AI 效用的人恐怕并不多。

由于 AI 生成高质量内容有门槛，再加上 AI 让内容生产从未如此容易，结果就是绝大数多人使用 AI 生成的内容都毫无价值，但互联网广告平台背后的推波助澜，其实才是 slop 污染互联网世界的关键。如果没有利益驱动，用 AI 生成垃圾内容这种毫无意义的工作，显然没人愿意去干。

互联网广告的核心便是用内容来吸引注意力，因此就使得注意力关联到了广告。而 slop 恰恰就属于 "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再搭配惊人的产能，这一套 " 力大砖飞 " 的玩法总能吸引用户的点击、互动。有了流量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谷歌 Ad Manager、百度 DAP、字节跳动穿山甲联盟等在线广告平台，都提供了流量变现的途径。

至于说谷歌、百度、字节跳动、腾讯等巨头为什么会将广告分发给低质量网站，就要从由网景和雅虎建立的互联网上通行的数字广告体系说起了。

在数字广告生态中，存在用户、信息发布平台、广告主，以及广告平台这四个角色。虽然谷歌、Meta、腾讯、百度等巨头主宰了当下互联网世界，可无数的中小网站、App 依然存在，但他们普遍缺乏寻找广告资源的能力，也就是坐拥宝山却没法变现。与此同时，广告主也需要在知名网站、大型 APP 和搜索引擎之外，找到更经济的投放渠道。

这个时候，与网站打交道最多的搜索引擎率先发现了商机，所以谷歌就扮演了中介的角色，将中小网站的广告位介绍给广告主，也就是所谓的 " 广告联盟 "。谷歌作为广告平台会进行大量的计算、分析、优化和预测，并撮合广告主和网站将广告以恰当的方式和合理的价格放到广告位上  。

在这一体系中，广告主投入资金试图用广告来影响用户，并让更多消费者购买产品；信息发布平台挣到了广告费，因此也就有了生产优质内容吸引用户的动力；而广告平台则拿到佣金，可以继续研发更好的算法和技术来提高广告的效果。

有了谷歌做示范，其他互联网巨头一拥而上，陆续建立起了自己的广告平台。

所以由 AI 生成的垃圾内容也能从广告联盟拿到投放，这些巨头们难辞其咎。比如为了服务全世界的网站站长，谷歌其实打造了一套易用性极高的程序化广告服务，站长只需要在他们的网站页面指定位置加入一段 Adsense 代码，就可以加入广告联盟、并填充程序化广告。

同时谷歌为自己的程序化广告体系配备了机器学习技术，以提升广告分发的效率。可问题就出在了这里，既然是机器学习技术，就必然会遵循一定的规律，面向 AI 的 GEO（生成式引擎优化）通过调整内容结构、语义关联，让内容被 AI 算法视为 " 可信来源 "。

此前曾有人进行过实验，使用某国产 AI 模型生成一篇典型的 slop 文章仅需花费 0.00138 元，将其放到各个知名平台后，该内容的单次浏览广告收入约为 0.00145 元。这样的价差就已经不能用有利可图来形容，而是利润空间相当可观。

所以流量以广告的形式出售这个玩法不改变，就总有人会主动生成 slop 来污染互联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AI 生成、AI 点赞、AI 评论的出现，让互联网世界已然有了进化成完全不需要真人的 "3A 模式 " 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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