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闹钟一响，灵魂还在被窝里流连忘返，身体却已被迫上线。顺手倒一杯温水，吞下几片维生素，对不少打工人来说，这一整套流程无异于给「打工模式」做预热。它未必能立刻让人精神焕发，却多少带着一点「我已经在为健康努力了」的仪式感。

不过，也并非所有人都信奉这种「瓶瓶罐罐大法」，有人更愿意把希望寄托在「肉、谷物、蔬菜和坚果」营养均衡的一日三餐中。在他们看来，只要搭配得当，日常饮食本身就蕴藏着支撑身体高效运转的营养分子，足以为忙碌的一天提供稳定而持久的能量基础。

维生素 B6 充足，免疫不掉线

近期，来自清华大学的研究团队发表于 Cell 子刊 Developmental Cell 的一项研究 [ 1 ] 就为我们展示了维生素 B6这种存在感不算强，却几乎无处不在的水溶性 B 族维生素的另一种「高光时刻」。

这项研究发现，通过日常饮食摄入的维生素 B6 及其活性形式磷酸吡哆醛（PLP），不仅参与基础代谢，更能深度影响免疫系统的工作方式，它能帮助 CD8⁺   T 细胞维持一种更「年轻」、更持久的状态，使其在对抗肿瘤时不易疲劳，持续输出战斗力。

维生素 B6 看起来并不起眼，实际上忙得不可开交。它参与氨基酸代谢、神经递质合成等一系列生理过程，平时就藏在肉类、全谷物、蔬菜和坚果中，几乎每天都会和我们打照面。正是这样一种看似普通的营养素，却在悄悄支撑着免疫系统的正常运转。

研究团队在黑色素瘤小鼠模型中发现，相较于摄入的饮食中缺乏维生素 B6 的小鼠，摄入正常含量维生素 B6 的小鼠体内肿瘤明显更小。与此同时，肿瘤中的 CD8⁺   T 细胞数量也随之增加，这些免疫细胞不仅增殖更积极，还能分泌更多具有杀伤力的细胞因子（比如 IFN- γ 和 TNF- α）。

不过，并不是任意一种形式的维生素 B6 都能有效抑制肿瘤，真正发挥作用的是它的活性形式——酸吡哆醛（PLP）。在肺转移模型中，只有补充 PLP，才能明显减少转移灶，延长小鼠生存时间。即便是在早期缺乏维生素 B6 的情况下，在肿瘤形成后补充 PLP，依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亡羊补牢」，让 CD8⁺   T 细胞数量回升，抗肿瘤能力重新上线。

这意味着，PLP 不仅可以防患于未然，还能在「敌后」展开救援，「训练」免疫细胞，让它们在抗肿瘤战场上更持久、更高效。

PLP 让 T 细胞更「耐造」

那么，这种关键分子从哪里来呢？这便要归功于合成 PLP 的关键酶吡哆醛激酶（PDXK）了。它就像 PLP 的「生产车间」，负责把普通维生素 B6 转化成战斗力满满的 PLP。当 PDXK 功能受损时，体内 PLP 水平随之下降，肿瘤生长速度加快，CD8 ⁺   T 细胞的数量和功能也同步下滑。但补充 PLP 后，这些不利情况能够被恢复。

这条通路在人类肿瘤中同样存在重要意义。正常组织中 PDXK 表达较高，而在部分肿瘤（如急性髓系白血病）中明显下降。结直肠癌患者中，PDXK 表达越低，生存率越低。

也就是说，通过转化为 PLP，维生素 B6 能够帮助 CD8⁺   T 细胞保持「年轻态」，增强持久作战能力，从而有效抑制肿瘤生长。

T 细胞的这种「年轻态」，在免疫学上被称为「干性」。简单来说，CD8 ⁺   T 细胞原本是击杀癌细胞的「战士」，但长期处在高压的肿瘤微环境中，它们很容易被「耗竭」，无法增殖，功能逐渐衰退，最终对癌细胞「缴械投降」。不过，总有一小撮 T 细胞特别「扛造」，它们保留着类似干细胞的特性，能自我更新，长期持久作战。

那么，PLP 究竟给这些 T 细胞施了什么「魔法」，让它们得以保持这种「年轻态」？研究团队进一步分析后发现，接受 PLP 处理的 T 细胞，其表面代表「年轻态」的标志物（如 CD62L、TCF1）表达水平明显升高，而代表「耗竭态」的标志物（如 PD-1、TIM3）表达水平明显下降。

由此可见，PLP 并不是简单地让 T 细胞变得更亢奋，而是将它们维持在一种更具潜力、更不容易耗竭的干细胞样状态。换句话说，PLP 让这些「免疫战士」既能持久作战，又不轻易「累瘫」，为抗肿瘤提供了更可靠的内在支撑。

给 BACH2 穿上「防护甲」

让干性不再轻易流失

于是，研究者通过代谢组学分析继续抽丝剥茧，他们很快发现，PLP 改变的不只是免疫表型，更是 T 细胞的「内在运行模式」。在 PLP 的作用下，T 细胞的能量供应方式发生了明显转向。原本，它们更偏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糖酵解通路；而现在，则逐渐转向依赖线粒体氧化这种更稳定、耐力更强的能量模式。

两种代谢策略，几乎对应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前者更像爆发力强的短跑选手，效应 T 细胞比较「短命」，容易耗竭；后者更像节奏稳定的「马拉松选手」，更有利于形成持久、具有记忆特征的 T 细胞。

这说明，PLP 并不是让 T 细胞更「拼命」，而是教会它们「把能量花在刀刃上」，用更「经济」、高效的方式，撑起一条更长久的免疫防线。

那么，这种「节能模式」究竟是怎么被打开的？顺着信号通路往下追溯，研究者锁定了p70 核糖体蛋白 S6 激酶（p70S6K）。作为 mTOR 通路下游的重要节点，它通常负责推动细胞生长、增殖和蛋白合成。而 p70S6K 发挥作用的方式，也相当直接：它通过磷酸化下游的 S6 蛋白，把细胞推入高代谢、高输出的工作状态。

正是在这个关键节点上，PLP 有了「用武之地」。在 PLP 存在的情况下，CD8 ⁺   T 细胞中   S6 的磷酸化水平明显下降；而一旦通过抑制 PDXK 阻断 PLP 的生成，p70S6K 便迅速「满血复活」，S6 再次被大量磷酸化，T 细胞也随之更快地滑向高消耗、易耗竭的轨道。

综合来看，PLP 通过精准抑制 p70S6K 这一关键节点，避免 CD8⁺   T 细胞被推入高代谢、高消耗的「疲劳」轨道，让它们在保持功能性的同时，也具备更强的持久性和可塑性。免疫系统，也因此从「拼体力」，升级为「讲策略」。

除了代谢这一宏观调控，PLP 还调控着 T 细胞内部的「微观开关」——转录因子 BACH2。平时，p70S6K 会在 BACH2 的 S520 位点打上磷酸化标签，把它「请出」细胞核，使其无法继续控制干性基因，这就好比让 T 细胞失去了保护膜，容易迅速耗竭。而 PLP 却像给细胞贴上了一层保护膜，阻止这一磷酸化发生，让 BACH2 稳稳滞留在核内，持续激活干性基因，同时压低耗竭相关信号。这样一来，T 细胞既能保持战斗力，又能持久作战，不至于「熬不住」。

当然，这项研究还极具临床转化价值。在黑色素瘤小鼠模型中，研究者将 PLP 与一种常用的免疫检查点抑制剂抗 PD-1 抗体联合使用。结果显示，这两者的组合产生了明显的协同效应，不仅比单独使用 PLP 或抗 PD-1 更有效地抑制肿瘤生长，还显著延长了小鼠的生存期，甚至有部分小鼠达到了完全缓解的效果。

这么说，PLP 不仅能够单独优化 T 细胞功能，还能与现有免疫疗法形成互补，使抗肿瘤免疫的「火力」更持久、更强大。

总的来说，这项研究揭示了，维生素 B6 的活性形式 PLP 就像给 T 细胞加了一道「保护屏障」。它能直接抑制激酶 p70S6K，让 BACH2 避免被「打磷酸化标签」而离开细胞核。于是，BACH2 稳稳留在核内，持续激活干性相关基因，同时压下那些让 T 细胞快速「疲劳」的耗竭基因，最终提升它们的抗肿瘤免疫功能。

研究也给我们提了个醒，鸡肉、猪瘦肉、三文鱼、菠菜、土豆、开心果和葵花籽等这些随处可见的「老面孔」，除了能让我们「填饱肚子」，满足味蕾，它们所富含的维生素 B6，在体内经过一系列精巧的转化后，竟还能为抵抗肿瘤的「持久战」储备耐力，可以说「浑身是宝」了～

注：上述研究主要基于小鼠模型，尽管临床前数据支持维生素 B6 的抑瘤作用，其实际临床疗效仍需未来临床试验进一步验证。

参考资料：

[ 1 ] Wu J, Li G, Zhou J, Sun X, Wang H, Gong H, Jiang P. Vitamin B6 preserves the stemness-like phenotypes and antitumor ability of CD8+T cells. Dev Cell. 2025 Nov 27:S1534-5807 ( 25 ) 00691-4. doi: 10.1016/j.devcel.2025.10.017. Epub ahead of print. PMID: 41314217.

撰文 | 木白

编辑 | 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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