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雪凌是菏泽市很有发展潜力的优秀青年作家，是市作协首批签约作家，她擅长写小说，近年来笔耕甚勤，创作颇丰。长篇小说《石榴花开》的稿子我是在石榴花开时节一口气读完的，深为其浓郁的乡土气息和鲜活的人物形象所感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谈点坦诚的看法，仅为一己之见，与大家分享。

一、鲜明的地域文化特色

作家的原乡情节是与生俱来的，是创作的第一源泉，譬如鲁迅之于绍兴、沈从文之于湘西、莫言之于高密乡。雪凌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出生于鲁西南的单县，她对这方水土充满了真挚的情感和深切的眷恋，她的目光和笔触始终关注着生活在这方土地上的人物及其命运，先前发表的《牌坊街旧事》等小说，都是对家乡人文地理及人物故事的演绎和掠影。《石榴花开》更是以鲁西南黄河故道为背景的乡土叙事小说，围绕主人公石榴及其祖辈、父辈、子孙辈等发生的一系列错综复杂、酸甜交织的人生故事，尽管纵横半个多世纪，但都活跃在鲁西南黄河故道方圆几百里的区域空间里。书中人物的名字石榴、大麦、小麦、鲜花、马驹等，都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庄稼、果蔬和牲畜，侵透了浓烈的乡土味道。作者植根于鲁西南黄河故道醇厚的民间土壤，用地道的方言和丰富的民间俗语，把黄河故道的风土民情，市井百相，民俗源流，人生况味，描摹的形神兼备，惟妙惟肖，把老百姓俗常的生活场景展现得细致入微，淋漓尽致。既散发着浓郁的地域色彩，又彰显出了时代特色，像《清明上河图》展示宋代京城市井生活一样，该书图景式地展现了半个世纪以来黄河故道人物的生命轨迹和生活画卷。

二、鲜活的人物形象

《石榴花开》是一本关于记忆的故事，作品以女主人公石榴为主线，围绕其家庭包括十九个子女铺展情节，书中涉及大大小小数十个人物，其中着墨比较多的也有十多个，他们的命运各有千秋，性格特点也多有差异，而人物性格和命运总是相互关联，相互因果。石榴生逢乱世，命运多舛，她的刚强、沉稳、忍耐、善良以及小农意识的自私和狡黠，都在艰难困苦、命运跌宕中历练而成。大麦的内敛和自爱，小麦的活泼和放纵，鲜花的机敏和滥情，马驹的木讷和自卑，都因了麦秆垛事件的影响而走向不同的命运归宿。麦秸垛事件看似偶然，实则是人物性格命运的必然。这些人物形象描绘的活灵活现，让人可触可摸，经久难忘。即便出场不多的说书瞎子四舅，神婆六姨，双胞胎六舅、七舅，修鞋匠八舅，花痴九姨，遭遇黄皮子的九舅，娶了俩媳妇的十舅，像父亲一样的三舅等，也都是一人一个特点，一个人一种命运。正如作者在作品中所描述："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芸芸众生，每个人都是一台戏，每台戏都有不一样的精彩，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风景。" 作者在驾驭人物方面相当老到，她表现每个人物的特色，不是生拉硬扯，而是注重细节描写。当性格懦弱而又执著的大麦发现了鲜花和小麦的奸情，又被丈夫当场羞辱以后，大麦非但没有吵闹，而是 " 无比冷静地爬起来，抹干净脸上嘴巴上的血污，把身上的泥土也拍干净了，一句话没说转身走了，" 然后写了她的踉踉跄跄，泪流满面，写了她的遇人遇物的视而不见，写了她回到家里不动声色地给孩子喂奶、和面、煎饼，写了她默默地回娘家跟石榴告别，写了她给孩子做衣服，做了一件又一件，写了她穿着新婚时的衣服走向月亮湾。此时无声胜有声，正是这一系列的细节描写，活生生地表现了一个不堪受辱的弱女子以死抗争的心路历程。通过这些细节，读者看到的是大麦隐忍中的刚强，大麦以不争而争，使读者对大麦鲜明的个性特征印象更加深刻。还有瞎子说书、神婆驱邪那些个生动的细节描述，每每让人过目难忘。

三、独特的结构布局

《石榴花开》这部小说的可读性较强，让人耳目一新，读之不忍释卷。这除了人物奇特的命运和曲折的情节引人入胜之外，一个重要的因素是这个作品的结构布局别出心裁、不同寻常。这是一部有十数个中短篇小说交互融合而成的长篇小说，全书五章，有十个独立的人物故事，都可独立成篇。石榴作为该书的主人公，既在第一章集中呈现，又在各章中丝丝相连，贯穿全书，石榴从小家碧玉到颠沛流离、历经艰难险阻，到平静与波折交织，曲折离奇的人生际遇，也折射出跌宕起伏的时代背景。石榴是主轴，其他人物是辅线。石榴之外的人物大都是其子孙，他们从石榴的身体里生出来，也从石榴的故事里走出来，生命轨迹与石榴藕断丝连，环环相扣。在这场人生的连本戏中，大麦、小麦又成为一场引人注目的重头戏，姐妹二人与一个男人的畸形恋情，既是贫瘠土地上的一首绝唱，更是贪婪人性里的一曲悲歌。特别是黄河故道深处的那个蜗居爱巢，是小麦和鲜花为枯燥乏味的人生营造的一座燃烧欲望的烽火台，令人唏嘘不已。

这篇小说值得称赞的还有一点就是语言的鲜活生动。作品整体的语言风格，体现了鲁西南的地方特色，许多方言俗语的运用，对塑造人物和推动情节都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作者对语言文字的驾驭比较娴熟灵活，许多地方的描情状物，语言都比较生动形象。第一章写黄河决口前抓人掘堤消息：" 掘堤的消息用大手捂着，可是消息还是从捂着的手指缝里像风一样在镇子的角角落落流窜蔓延，在一望无际的麦田里流窜蔓延，弄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 形象地表达了大祸即将到来之前的那种神秘和不安，诸如此类，不一而举。

这部小说故事时间跨度比较长，作品中的人物历经新旧社会两个时代，新旧社会两重天，这是一个改天换地的时代，这是一个旧貌换新颜的时代。每一个人物都脱离不了这样的一个时代大背景，小说尽管写了主人公的抗争和无奈，写了石榴子孙，诸如麦芽和 " 我 " 不屈服于命运的拼搏，写了主人公家庭亲人的新生和团圆，写了石榴家族的生死轮回，但在表现黄河故道人真善美的主流特质方面还有所欠缺，人物命运过多的悲剧结局让作品整体色彩有些黯淡，正能量有所缺失。另外，有些涉性的语言表达还可进一步斟酌。

《石榴花开》

耿雪凌 著

人民日报出版社 2019 年 4 月

特约撰稿 张存金

( 张存金 , 中国作协会员，菏泽市作协主席，原菏泽市副市长，菏泽学院党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