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养鱼有些年月了。可说起养鱼，有些事情是绕不过去的。

女儿三四岁时就嚷嚷着要养鱼。鱼买回来，放脸盆里玩半天就再也记不起来了。那时也是没经验，女儿一边玩，我一边刷洗刚买的玻璃鱼缸。女儿玩累了，我便将鱼连水倒进鱼缸，看看水不够多，到水龙头上盛满。临睡觉了，女儿记起鱼了，到鱼缸旁一看，顿时哭开了：两条鱼肚朝天飘在水上。

水要浸一段时间，一次不能把水全换掉 …… 养过鱼的邻居一滴一点地给我补课。

于是又买了两条。是那种本地品种的小金鱼，干鱼食，皮实，一周换一次水。鱼食的种类特别多，我买了小虫子那种，一次捏小小的一撮。一次手头忙，吩咐女儿喂鱼。忙完了，看到两条鱼争先恐后追逐干鱼食的同时，发现女儿偷偷地躲在厨房舔食鱼食。不禁哑然失笑，在女儿看来，鱼能吃，我自然能吃了。当我们说了干鱼食是什么东西时，女儿恶心得一阵阵干呕，装作很严重似的往卫生间跑。

不久，女儿上小学了。妻子开铺子，我既要上班又要接送女儿，还时不时去铺子里帮忙，两条鱼也不知什么原因，从我们的世界里消失了。女儿忙忙碌碌于学校作业，妻子奔忙于铺子，我学校、铺子 , 家几处穿梭。细细想想，我们仿佛一条条鱼，穿梭于大街小巷单位家里。那年的一个夏天，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妻子铺子的隔壁，走马换将。春天未完，卖服装的刚搬走，就有两个兰州青年收拾好开书店了。临街，位置把头，谁说都是一块风水宝地。书也不贵，盗版，一本十元。可打开张之后一直门可罗雀。进入炎热的夏季，人更是少之又少了。两个年轻人渐渐失去了信心，12 点开门。为了招揽顾客上门，一个大音响里整天放着两首歌：《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冲动的惩罚》。那时还没有城管，没人干涉没人反对，两首歌陪着我们度过漫长的夏天。

" 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啊鱼不停游 …… 沧海多么辽阔再也不能回首 …… 因为我的爱覆水难收 …… 这是对冲动最好的惩罚啊啊啊啊啊 ……"

听着两首歌，我们熬着一个个漫长的白天。艳阳如火，铺子里似蒸笼。街上行人寥寥，顾客更少。

这期间，我借阅了《狼图腾》《比我还老的老头》等书。两个兰州青年终于熬够一个季度，好说歹说地与百货大楼解除了合同，处理了所有书籍，然后回家了。

从那以后，当乐曲响起，当《一天到晚游泳的鱼》的歌声从耳畔飘过，我就想起了那个炎热的漫漫长夏，那两个下海的兰州青年。我们每个人就是一条鱼，一条从早到晚游泳的鱼！

女儿小学毕业那年，新房装修好了，生意也逐渐难做了，于是我和妻子商议，毅然决然地转让了铺子。为了女儿的学习，也为了见好就收。新家离花鸟市场近，岳母和妻子去逛花鸟市场，女儿又要养鱼了。一向惯着女儿的奶奶说什么都不要我们管，买了鱼买了鱼缸买了鱼食。

说是喜欢鱼，鱼买来之后很少管过，鱼食都懒得喂，更别说换水。鱼又成了我一个人的鱼了。女儿叶公好龙似的只是作文日记中喜欢鱼。

刚过两年，一条鱼死了。为了给另一条找个伴，我又买了两条，玻璃鱼缸换成了透气好的瓦盆。今年六月，女儿高考结束不久，另一条也死了。五六年，在人来说多么短暂；在鱼，可谓长寿了。我时刻想着，什么时候将那两条鱼放归天水湖，让它们自由地去生活。谁知等成绩、填报志愿、等通知上学报到 …… 一场马拉松。真正闲下来时，又有些于心不忍了。

去长春时，花儿浇透水，超大的托盘里盛满了水，担心鱼盆里渗出的水浸湿地板，鱼盆底下放了一个大托盘，担心托盘容积有限，又将一个宽大的海绵脚垫垫在托盘下面。鱼缸里撒了足够多的鱼食。

十天以后回来，一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开窗、开门，扫尘 …… 一切收拾停当后，傻眼了：八月开花的韭莲黄黄的耷拉着匍匐在花盆里，花盆里湿湿的迎春，手一碰叶子全落了，深绿深绿的文竹成了黄竹，旱莲干成了纸莲，只有两条鱼还在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

作者 铁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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