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的故事，相信大家都耳熟能详，但你知道世界范围内至少有七百多个版本的灰姑娘吗？不仅在欧洲地区，在亚洲、非洲都有发现。

其中，成文最早的一个版本就在中国！

早在上世纪 30 年代，祖籍江苏的著名翻译家杨宪益先生就已经发现了这一问题，他曾撰文指出，" 世界上最早的一个灰姑娘 " 传说见于中国唐代的《酉阳杂俎》中的《叶限》。而西方知道这个故事，至少比中国晚了八百年。

先来听故事吧

很久很久以前

……

在遥远的古代，大概还在秦朝和汉朝以前，南方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有个洞寨。

那个洞的洞主姓吴， 当地人称他为吴洞。

吴洞曾经两次娶妻。他的前妻死了，留下一个女儿，名叫叶限。叶限姑娘从小就聪明能干，特别善于淘金。吴洞虽然娶了后妻，又生下一个小女儿，但他一直很喜欢叶限。

可惜不久后，吴洞去世，后母就开始虐待叶限，常常叫叶限到危险的高山上砍柴，到危险的深溪边取水。

有一天，叶限取水时捞到一条两寸多长的小鱼。 这条鱼啊，长着红色的鳍，金黄色的眼睛，非常美丽。叶限不忍心伤害小鱼，偷偷地用盆子将它养起来。那小鱼一天天长大，到后来连最大的容器也装不下了，叶限就将鱼养放到屋后的池塘中。

每当叶限到池边，鱼就露出水面，把头靠在岸边跟她亲近。其他人来池塘边，鱼从不肯出现。

那条鱼长到一丈多长的时候。叶限的后母发现了这件事。她多次到池塘边偷偷观察，鱼就是不肯出来。后母想出了一条毒计。她对叶限说 : " 你不是很辛苦吗？我给你做件新衣穿吧。"

她把叶限的旧衣换到手后，就派叶限到一个非常远的泉边去打水，自己穿上叶限的衣服，袖子里藏着一把快刀，到池边，模仿叶限的声音向鱼呼唤。

鱼一露出头来，她就一刀将鱼砍死，然后把鱼肉做成菜肴，味道鲜美，大大超过一般鱼。

第二天，叶限来到池塘边，却再也见不到鱼了。她很伤心，跑到野外大哭起来。突然从天上降下一个人，披着头发，穿着粗布衣服，安慰叶限说 : " 你不要再哭了，鱼已被你后母杀了。她把鱼骨头埋在粪土中。你快回去，把鱼骨头收藏在房子里，你需要什么东西，只管求它，它会满足你的要求。"

叶限照那人的话去做，不管是金银珠宝还是衣服、食物， 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洞寨的节日到了，人们都欢聚歌舞。后母带上亲生女儿去赶节，却不允许叶限去，叫她看守庭院里的果子树。后母走远了，叶限向鱼骨祈求，得到了缀有翡翠的华丽服装与金色的高贵鞋子。她穿上缀有翡翠的服装，踏上金色的鞋子，赶去参加洞节。

在节日聚会的场所，后母的亲生女儿认出了叶限，对母亲说 :" 这人很像是大姐。" 后母也怀疑是叶限。叶限察觉到她们怀疑自己，便赶忙回家，匆忙中跑丢了一只金色鞋子。后母回家，只见叶限正抱着那棵果树睡觉，就打消了怀疑。

洞寨跟一个海岛相邻。海岛上有个陀汗国。陀汗国国势强大，统治着几十个岛屿，控制着几千里海域。叶限跑丢的那只金色鞋，被一个赶节的洞人捡到，那人将鞋卖到了陀汗国。

陀汗国国王得到这只鞋，命令官廷中的女子试穿，结果都穿不进去，因为那鞋比众人中最小的脚还小一寸。国王再下令要全国的女子来试鞋，还派人到各家各户搜寻。

搜查的人终于在叶限家发现了另一只鞋，报告国王。

国王觉得很奇怪，就带着人搜查内室，找到了叶限。搜查的人让叶限穿鞋子。叶限踏上金鞋，穿上缀有翡翠的衣服，美丽得像天仙一般。

叶限拜见国王，将事情原原本本向国王陈述。国王于是带上叶限及鱼骨一起回陀汗国。就在同一个时间，后母和她的亲生女儿，被飞石打死了，洞人们可怜她们，把她们的尸首埋在石坑中，取名为 " 懊女冢 "。

陀汗国王回国后，封叶限为王妃。

头一年，国王向鱼骨祈求了无数的玉石宝贝。第二年，因为祈求太多，鱼骨再也不应验了。国王就将鱼骨埋在海岸边，用许多珠宝、金银陪葬。后来，征召来的士兵造反，将领把陪葬的金银珠宝挖出来供给军队。有天晚上，海潮冲没了埋藏的鱼骨。

01

这个故事，是不是很眼熟？

同样是女主人公受到了后母的虐待；同样是善良的她得到仙灵的帮助；同样是在热闹的地方遗落一只鞋子；同样被王族男子找寻并结成美满婚姻；而虐待她的反派们同样受到了惩罚。

这正是世界各国流传的灰姑娘类型故事的基本情节结构。

1893 年，英国民俗学家玛丽安 . 柯克斯曾经搜集整理各国流传的灰姑娘型故事，写成一本著作，叫做《莘德莱拉》 ( 意译是《灰姑娘传说》 ) 。她在这本专著中列出世界各国的符合上述情节结构的 345 种故事，时间起于 1544 年，止于 1892 年。玛丽安 . 柯克斯认为，其中一篇意大利的版本，是世界最早的灰姑娘故事。

当时，她还不知道，在遥远的东方，早在公元九世纪，一个同样故事架构的灰姑娘故事就已经被作家段成式记载在了《酉阳杂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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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成式 ( 803～863 ) 。唐代小说家、骈文家。字柯古。临淄 ( 今山东淄博东北 ) 人。父文昌，官至宰相。段成式以荫入官，为秘书省校书郎，累迁至吉州刺史，终太常少卿。所著以笔记小说集《酉阳杂俎》最著名。

《酉阳杂俎》前集 20 卷共 30 篇，续集 10 卷共 6 篇。《叶限》被记载在《酉阳杂俎续集》的《支诺皋上》。

《译余偶拾》（二）

《叶限》，是灰姑娘故事的摇篮。祖籍江苏的中国著名翻译家杨宪益先生在许多年前发表的《译余偶拾》（二）中就已经提出了这个观点。他认为，德国格林童话故事集里面，灰姑娘的名字前半部 Aschen 的意思就是 " 灰 "，这个词的读音与 " 叶限 " 音近。

因此，很可能是 " 叶限 " 的音译变成了 " 灰姑娘 "。

03

中国古代是没有 " 童话 " 这个概念的。

1914 年，周作人发表 《古童话释义》一文，最早提出了中国童话古已有之的观点：" 中国虽古无童话之名，然实固有成文之童话，见晋唐小说，特多归诸志怪之中，莫为辨别耳 ……"

他列举了三个例子，其中一个就是《叶限》。

1922 年，中国新文化运动和国外翻译童话催生了中国第一本作家创作的童话——著名作家、教育家叶圣陶先生的作品《稻草人》。这部现代儿童文学经典宝库中的珍品，给中国童话开出了一条自己的创作之路。

《叶限》等古代中国童话的存在，也在逐渐被认识和解读。

1993，著名寓言学家陈蒲清出版《历代童话精选》一书，从中国古代的 62 种典籍中选出了 120 篇优秀童话，其中就包含《叶限》。2014 年，78 岁的陈蒲清完成了填补中国童话研究空白的著作《中国古代童话小史》，将《叶限》作为中国古代童话代表作写在了扉页。

此书序言是这样说的：" 唐代段成式《酉阳杂俎》中的《叶限》同样是灰姑娘式的童话，比《格林童话》至少早了 800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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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版的 " 灰姑娘 " 还并不止《叶限》一个。

《酉阳杂俎》所塑造的叶限，之所以可以被认定为 " 灰姑娘 " 童话，关键就在那只得而忽失、失而复得的鞋子，书中 " 其轻如毛，履石无声 " 的金鞋子后来演变成了西方童话中的水晶鞋，而且只有 " 色若天人 " 的美女穿上它才合脚，这是 " 灰姑娘型 " 童话故事的关键标志与情节，区别于一般后母虐待孤女的故事。

有着相似故事架构的，还有汉族的《翠儿和莲儿》，苗族的《欧乐和召纳》，纳西族的《宝妹》，佤族的《两姐妹》等。

很有意思的是，《叶限》其实也不仅仅是壮族的传说故事。

虽然段成式明确记载这个故事出于邕州，即今天的广西壮族自治区南宁。但《叶限》原文又说 " 其洞邻海岛，岛中有国名陀汗，兵强，王数十岛，水界数千里 "。" 陀汗 " 听起来更像是北方少数民族称呼国王的词汇，而 " 邻海岛 "" 数千里 "" 数十岛 " 这样的描述则更接近吴越地区。

这些或可说明，《叶限》这个 " 灰姑娘 " 的故事同样也是经历了漫长岁月、经过多民族童话融合之后诞生的，它的前身应该还在更为久远的 " 很久很久以前 "……

好书推荐

《中国古代童话小史》

陈蒲清 著

岳麓书社

现代快报 +/ZAKER 南京记者 郑文静 / 文

来源：江苏文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