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酷暑难当,凉粉摊成为家乡街边独特的风景。一柄太阳伞,一张小餐桌,四周围几张矮凳,两个木桶一个装着碗筷,一个盛着凉粉,凉粉桶上盖着一块白得耀眼的湿布。小时候,这街边的凉粉摊,有一个就是属于父亲的。
那时,一到夏天,父亲就开始满山遍野采摘凉粉球。那是一种用来制作凉粉的野生藤果,一般都生长在山崖上,像一个封口的小酒盅,表面深绿,光亮柔滑。切开一个个凉粉球,立刻露出里面生长得密密麻麻的凉粉籽。因为凉粉性凉,父亲制作凉粉一般在井边进行,而且总喜欢选离家最远的那口水至清至凉的老井,父亲说用那眼井里的水制作的凉粉,才配得上他的名头呢!制作凉粉时,父亲小心地挖出凉粉籽,用一个自制的小白布袋包了,扎紧袋口,然后放入木桶内清冽的井水中,轻轻地揉搓,瞬间小布袋内就开始渗出缕缕乳白色的浆液,飘飘游游融入井水中。待布袋内浆液充分渗出,父亲再往木桶里加入少许食用碱,然后盖上打湿的白布,将木桶浸在井外的池子里。到这时,父亲才长舒一口气,接着点上一袋烟,袅袅轻烟中,父亲像等待婴儿出生般地安详和神圣。
每当这时候,我就成了等不及的馋虫,喉咙发痒,一次次走近木桶,想掀开盖着的白布,看看父亲的眼神,又不敢。这时,父亲就会笑笑,抱起我,把我胖嘟嘟的脸蛋贴在他的脸上,说:" 傻宝,好凉粉要经得起等呢!" 大约个把钟头过去,父亲掀起白布一角,凝神往木桶内瞅去,随即满脸绽开笑容,我就知道又一桶上佳的凉粉做成了。
我自然成了最先的凉粉享用者,一桶做成的凉粉,一眼看去只见桶底,恍若无物,再细细地看,才见凉粉犹如晶莹的水晶,浸在凉水中。父亲用竹片划一块凉粉用漏斗捞进碗里,再划成均匀的四方小块,加进细白砂糖,用一个白色瓷勺拌拌。舀一块凉粉入口,软软滑滑,清凉细腻,轻轻咽下,仿佛五脏六腑都随着凉粉的深入被轻柔地抚慰着。
那时候家乡贫穷,父亲的凉粉只卖一、两毛钱一碗,仅能补贴一点家里的油盐钱,可父亲却乐此不疲。看着一个个路人风尘仆仆而来,喝下一碗凉粉后神清气爽而去,父亲的心比喝了蜜还要甜百倍呢!
如今父亲老了,再也不能摆凉粉摊了。但几十年过去,我始终改不了对凉粉的偏爱。捧起一碗晶莹剔透的凉粉的时候,就想起父亲和他岁月深处的凉粉摊,那无疑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作者 陈程
编辑 赵红薇 / 编审 肖燕 / 签发 田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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