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消费记者 朱军

手机剩下最后百分之四的电，赵鹏宇先给妈妈发了一条信息，" 妈，我爱你，我走了。" 随后在有岳父岳母的家人群里说了声 " 我爱你们。" 又给跟哥们群里说到 " 我要死了，下辈子有机会再跟你们一起打游戏。爱你们。" 最后，赵鹏宇没有忘记跟自己一起创业的哥们刘东告别：" 哥，对不住了，不能跟你一起把摊客烧烤做下去了，我要死了，如果还有一丝机会，帮我报警。"

发完这些信息，赵鹏宇平静下来，他想起自己的两个女儿，还没有看着她们长大成人。他开始做最后的尝试，砸窗户自救，将妻子先救了出去。

" 你听话，我去救人 "，这是赵鹏宇救出妻子后说的一句话。随后，赵鹏宇又返回去连砸 2 个窗户。

7 月 20 日，郑州地铁 5 号线被涌进的暴雨围困在隧道，几个小时的生死瞬间，揪心、恐惧、焦躁、压抑伴随着赵鹏宇和其他乘客。

通过赵鹏宇的自诉，对事件的一个还原，我们依然能看到普通人的善良和温暖，被困其中的乘客们在一起相互扶持，成为彼此的依靠，也让我们看到这场灾害面前炽热的人心、温馨的场面，看到绽放在暴雨之夜的人性之花。

遇险

20 号下午 4 点，在郑州开烧烤店的赵鹏宇，带着妻子来到店里看店，准备回去的时候，发现电动车已经被暴雨淹没。

赵鹏宇和妻子只好选择地铁，蹚着水，经过一段路程的跋涉，5 点进了地铁站，随后赵鹏宇和妻子坐上了地铁 5 号线。上车一瞬间，妻子还对赵鹏宇开玩笑说，" 我们会不会被淹死，大家都是往上跑的，就咱傻不愣登往下钻 "。

赵鹏宇笑着附和道：" 你别一语成谶，咱俩真栽在这里了 "。

两人的话刚说完，地铁就发动了，赵鹏宇想着坐一站就下车了，没有细想太多。但地铁只往前走了大概一两分钟，就停了。

赵鹏宇和媳妇对视一眼，想起刚刚说过的话，心里咯噔一下，但赵鹏宇还是安慰妻子说：" 没事 "。

车窗外的水 地铁 5 号线亲历者供图

有些慌乱的妻子顺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此时铁轨上已经全是水，刚开始是清水，迅速变成浑浊的黄色水，而且水位在不断上升。

赵鹏宇第一时间想到了报警，但是报警电话一直处于占线中，打不进去。此时，赵鹏宇再往车里看时，车里人开始慌乱，洪水也已经往车厢里灌。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外面的水位已经淹过一大半车窗玻璃，车内已经过了膝盖。

赵鹏宇看到，列车开始往反方向跑，但由于水位太高，只跑出去几米，地铁车顶上的高压线就噼里啪啦火光四射，列车被迫暂停，整个车厢也变得倾斜。

这时，赵鹏宇才真正慌了。

自救

列车往后倒的尝试失败后，有人开始在前面喊话，安慰车上的乘客不要慌张，不要拥挤，并安排乘客们有序撤离。

赵鹏宇和妻子开始随着人流慢慢向车头走去。还未走到车门，赵鹏宇突然听到前面有人在喊：" 赶紧往后撤，快点。" 而此时，后面的水已经到达了胸部。赵鹏宇也只能带着妻子再往后走。

车内过腰的水 地铁 5 号线亲历者供图

再次回到车后面，赵鹏宇才知道往回撤的原因，" 隧道内的水位太高，车门如果不立即关闭，更多的水会从车门灌进来，车内水位就会上升更快，所以终止疏散。"

刚刚燃起了希望一下子破灭了。赵鹏宇看着车厢内绝望的乘客，看着啜泣的媳妇，首先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女儿。

半个小时后，水已经快到脖子了，" 在车厢前部的一个人说不能再等下去了，决定让强壮的男士在前面，继续往前冲，然后手拉着手带领大家出去 "，但当车门打开的一瞬间，面对汹涌而进的洪水，前面的人并没有选择跳下去，洪水却不断的灌进车厢，让车厢的水位急速上升。

赵鹏宇和妻子站在一根柱子后面，水已经淹过了他们的脖子。

赵鹏宇听到后面有人大喊：快走啊，再不走要死啦。但是前面乘客丝毫没有冲出去的迹象。见此情形，赵鹏宇也向前大声喊道：" 要是不准备走，就赶紧关门。" 随后，列车驾驶室的门被洪水啪的扣上，洪水暂时挡住了，水位上升慢了下来。

但赵鹏宇开始明显感觉到车厢内的空气越来越少，身边人都在大口的喘着粗气，" 那种压抑感，窒息感让人绝望。"

安抚好妻子，赵鹏宇开始来回游动，寻找出口，窒息和胸闷让他几次差点沉下去。赵鹏宇拉拉后面的紧急开门设施，但已经不起作用。

赵鹏宇听到一位大姐，不停地给当消防员的丈夫打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教给大姐一些自救方式，大姐再教给车厢的乘客，" 比如说水里边有些氧，可以把衣服在水里浸湿，捂在口鼻上，就可以呼吸到氧气。"

车厢后面氧气几乎消耗完了，传来有人窒息的哭喊声。看着只剩下最后百分之四电量的手机，赵鹏宇先给妈妈发了一条信息，" 妈，我爱你，我走了。" 随后在有岳父岳母的家人群里说了声 " 我爱你们。" 又在哥们群里留了一句言，" 我要死了，下辈子有机会再跟你们一起打游戏。爱你们。" 最后，赵鹏宇没有忘记跟自己一起创业的哥们刘东告别：" 哥，对不住了，不能跟你一起把摊客烧烤做下去了，我要死了，如果还有一丝机会，帮我报警。"

互助

发完信息后，逐渐平静下来的赵鹏宇再次想到自己的两个女儿，还没有看着她们长大。赵鹏宇想做最后的尝试，

赵鹏宇来到一个没有被水淹没的玻璃旁，蹲下去从车坐下面摸灭火器，但是没摸到。然后赵鹏宇开始用尽最后力气，拿起手中的钥匙砸起窗户，" 一次，两次，无数次，握着钥匙的右手手心全是血，我想活，我想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

在赵鹏宇用尽全力之后，玻璃没有丝毫损伤，赵鹏宇彻底绝望了，哭了，他觉得有些对不住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但很快，他听到一声玻璃刺啦碎裂的声音，一位乘客用灭火器砸开了窗户。赵鹏宇赶紧抓住妻子，跟着那位砸窗的乘客往外钻。

赵鹏宇和一位乘客一起把妻子抬到车顶，哭着对妻子说了一句：" 你老老实实在上面呆着，咱活了。"

随后，赵鹏宇沿着车外墙上的电缆架子就往车头走，妻子在后面喊道：" 你咋不上来？" 赵鹏宇回了一句：" 你听话，我去救人。"

赵鹏宇和其他两位出来的男乘客，抱着三个灭火器和一盘消防带，准备砸窗户。此时，赵鹏宇已经看到，一位女民警和另一位男民警已经到达现场实施救援。

在身上绑好消防带后，赵鹏宇抱着灭火器沿着电缆架往后面走。第一个玻璃，咚，一次，两次，三次，不知道用了多少次，赵鹏宇砸开了第一个玻璃。

因砸窗户受伤的手 地铁 5 号线亲历者供图

赵鹏宇知道对于车厢里的乘客，时间就是生命，又拖着身子挪到第二个窗户，一下，两下，又砸开了一个窗户。

" 当我看见里面绝望的人对着我喊英雄的时候，我哭了，我不想当英雄，我只是知道被憋死淹死是多么的痛苦，我只想砸个窟窿让他们好受些。"

到了第三个玻璃，因为体力不支，赵鹏宇没能砸开玻璃。但赵鹏宇没有放弃，从刚才砸烂的窗户里，喊出一位男乘客，让他帮忙继续砸。" 但由于这位哥们或许缺氧过度，力气不足，砸了两下，灭火器掉进洪水里冲走了。"

赵鹏宇这时看到，有大量的消防人员、民警已经在有序的快速救援。想到专业的救援力量来了，自己也没有了工具，并且透过已经砸开的三个窗户，也能保证车厢内的空气流通。赵鹏宇放弃了继续砸窗户。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爬上车顶，赵鹏宇找到妻子，和妻子四目相对，相拥而泣。（文中赵鹏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