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日报·ZAKER兰州 2021-07-26
夜读丨我们都是风吹来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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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润和先生的散文随笔集《风吹来的沙》终于出版了。这是他给自己的一个交代,也是给朋友和社会的交代。诚如润和所言,在漫长的时空里,我们都是风吹来的沙。不同的是,有些沙是躺平了任凭风雨斩割,逆来顺受,而有的沙却永远保持着山岳的形态,坚执地傲立于群沙之中,始终以嶙峋的、坚硬的姿态站着。润和就是一粒坚硬如山的沙,无论命运的风把他吹到任何地域,他都以沙石的姿态存在——尽管他只是一粒渺小的沙。

时光过的真快!倏忽之间,四十多年的光阴如弹指一挥,我们的生命也无可逆转地奔赴花甲。四十多年的往事却历历在目,四十多年的友情一如当初,我不知道用怎样的手法捕捉那些历久弥新的友情呢?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民勤县文化馆成立了文学艺术学会。彼时,我已在农村广阔的天地上接受了几年的 " 再教育 ",瘦弱的身体被繁杂的农事搞得疲惫不堪。至今我也不知道是谁推荐我加入了学会,学会很庄重地以古老的信件方式通知我携带最新作品参加文学评论会,我几乎受宠若惊。那年代除了乡村干部,一般老百姓是很难被县上通知开会的。会议地点是县招待所,当时是民勤县最高级别的集餐饮住宿为一体的服务机构。参会人员的食宿由县文化馆报销。我至今想不明白,那时经济刚刚复苏,人民的生活水平仅能维持温饱,县上搞这样的文学评论会,也能筹集出资金给予最大支持。

在这次会上,我初识了刘润和,一个年龄最小的参会会员。他十八九岁,刚参加工作,瘦高、清秀,主持会议的是杨澄远先生,一个一生执着于民勤地方文化的老干部隆重地向参会人员介绍了润和——他的诗歌刚刚斩获了铜奔马文学奖诗歌一等奖。这个消息像晴天的一声惊雷,震撼了整个会场,参加会议的文学爱好者全部把目光凝聚在这个小伙子的身上。像前世的约定,我们一见如故,从此就成了不离不弃的朋友。

当年润和高中毕业没能如愿参加高考进入梦寐以求的大学,不是他学业上的问题。那时候,干部职工的子女能够享受接班的特权,宠爱他的父母为了让儿子尽快逃离农村、置换身份,坚执地让他放弃学业参加了工作。懵懂少年接受了父母和亲友的安排,进入粮食局下属的榨油厂当了工人。

因为他的机敏能干,很快就被调县政府当了通讯员。据说那个时期,润和纠结一帮文学青年搞了文艺俱乐部,或者文学沙龙,谈论或交流什么读书写诗的心得。一些老干部怕润和小小年纪犯了错误,多次规劝润和下笔慎重。润和只好默默地、委屈地收敛了锋芒,甚至有点灰心放弃的意思。但他对文学的热爱是骨子里,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得了。他很快从单一的诗歌创作转向了文学更广大的区域,开始了散文和小说创作。

他见证了这一阶段民勤文学的活动,在《星云散》里做了详实记录。我零散地参与过好多活动,已经难以准确地打捞出那些记忆的碎片了。尽管星云消散,但是偶尔想起,那时的熠熠星辉,依然在记忆深处闪耀。

我们频繁的交集是润和从县政府调到博物馆以后。他在馆长玉寿先生的带领下维修民勤县唯一完整的私家庄院——瑞安堡。润和提着油漆桶,穿着油漆斑驳的衣服,一笔一画地描绘着屋檐廊柱、藻井照壁,极力想把这座堡寨恢复民国时期的模样。

我到瑞安堡去看他,他一边干活,一边和我聊着文学,直到下班。好在,博物馆的工作不多,很多的时间由着自己挥霍。我们总想写出点有动静的文字,创作欲望格外高涨。周末,润和有时会约二三好友,骑着自行车光临我家,高兴了睡在我家的土炕上聊天或者创作。记得那时润和正在写一个名叫《雪日》的中篇小说,我正在写短篇《古河寻梦》。我趴在我家的茶几上奋笔,润和披着棉被坐在热炕上疾书。我们在稿纸的莽原上横冲直撞,似乎有太多的东西需要倾诉。我们有时去民勤四中找我的族兄唐达天,在一起说些写作的闲话,激发各自的创作动力。

那些夜晚,我俩交换阅读对方的手稿,补充出好多超乎想象的细节,兴奋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必须把精力耗散在乡村无边的夜色中。那种属于年轻时饱满昂扬的精神是多么难能可贵啊!

有时候,我们的思绪流浪在虚构的情节中,宣泄想象带来的惆怅和快乐。记得有一个夜晚,天上飘着细碎的雪花,我俩踏着洁净的雪地,沿着跃进渠从南向北走了半夜。大地是宁静的,世界是那样安谧,我们是那么渺小。只有踏雪的 " 咯吱 " 声在村野里微响,穿透黑夜,而我俩像朝圣的信徒,虔诚地为信仰癫狂着。

后来,润和调到了文化馆。馆里的工作人员很清闲,在琴棋书画之余聚在一起喝得五迷三道。润和和我的酒量,大概就是在那里练出来的。

光阴荏苒,时代变迁。1992 年润和离开民勤去了金昌的保险公司,给我的打击是深重的。我艰难地经营着我的一亩三分地。整个上世纪九十年代,我拼命地挣扎在发家致富的梦中,开荒、承包土地,希望的肥皂泡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命运掐破。烦了的时候喝酒、搓麻将,几乎丧失了最初的文学热情。

但他始终没有放弃对我的打捞和拯救。当我在自虐式的农业生产中迷失方向时,他时不时给我寄来一封信,一边嘘寒问暖,一边激励我创作。他以赤诚的情怀撩拨我、激发我、鼓励我;我困顿时,他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我,拉拽我、激励我,他扶着我、拽着我,让我艰难地蹀躞在文学的路上。

为了不让我因气馁而离开文学,他帮我修改稿件,向报刊推荐发稿,让我找到自信,找到尊严。我把农闲时写下的文章寄给他,他总是一字一句认真细致修改,再拷贝成软盘带回给我,附带着他关于我文章的批评和指导意见。看着他娟秀清雅的字体和充满热情、洋溢才华的文字,我的幸福是不言而喻的。润和在金昌的那些年,为我推荐发表了很多文章。我所发表的文字都是由他亲自送达或寄给编辑的。我收到样报或样刊的时候,油然生出莫名的感慨。看见自己的文章被精心打磨后变成电子版文件,我几乎激动到热泪盈眶。原来我的文章经过现代电子技术的处理也是这么的美丽可爱!

润和最高贵的品质就是从来没有用鄙夷的眼光蔑视过我的存在。从少年到青年、到现在为止,他都以兄弟和朋友的身份与我交流。我们圈内的朋友都戏称他为 " 宽裤裆 "。在方言里," 宽裤裆 " 是指那些宽容大度、社交广泛的人。而像我这样不务正业的农民,曾经多次被人轻蔑过、讽刺挖苦过,但是,也同样有一帮像润和这样的朋友激励着、鞭策着我,让我五更半夜地为文学煎熬着。

我于润和只是一个憨实敦厚而又郁郁不得志的兄长,润和于我却是亦师亦友文采飞扬的文艺伙伴。

润和在金昌时经常邀约我和朋友去玩。他以东道主的热情准备好宴席,约请当地的文化界朋友陪我们吃饭聊天。节假日时,他也带金昌的文朋诗友到民勤玩。我由此认识了军旅书法家许尔瑞,摄影家、画家赵建铭,作家苏胜才,报人张新才等文化界知名人士,渐悟了 "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的内蕴。

润和从金昌回民勤,总是预先给我打来电话,给我带来一捆一捆的稿纸和最新潮的书刊。在他的推荐下,新疆作家刘亮程进入了我的视野。我从刘亮程的村庄找到了自己的村庄,写了大量乡土题裁的散文作品,陆续走向了《人民文学》《飞天》《朔方》等大刊。可以这样说,我的每一次收获里,都有润和点点汗滴的付出。即便是他没有沾手文稿,在我创作时总有他的影子在晃动。

有一年,我把他写给我的信件带给了他,估计他的心灵深处也一定经历了强烈的震撼。不久以后,我在他的 QQ 空间里看到他编发的《旧信八通——致仪天》,每次拜读,都有新的触发和启示。

时隔多年,我把他写给我的信从文件袋里搜寻出来,再次逐字逐句品味那份真挚,我的心是颤抖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份友情是如此珍贵。在几十年的风雨漂泊中,润和自始自终关心着我、激励着我。这不仅仅是简单意义上的友情,更重要的是他不愿看到一个文学赤子被生活的重负压垮了脊梁。

与有肝胆人共事,从无字句处读书。人这一生,仅从汗牛充栋的文字中汲取知识,是无法面对错综复杂的世相百态的。面对润和,就像面对一本书,你可以不看他的著作,但不可不认识这样的人,也不可不交这样的朋友。他的才华、品德和修为远在书外。

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润和 2005 年调到了兰州的某家保险公司,和许多旧友新知打得火热。身在商海,情系文艺,就是润和的风格。

润和调到兰州后,回家的距离远了,回来的次数自然少了。好在这时候电话已经不是奢侈品了,有了事,有了想要说的话,我们就用电话沟通。润和知道我收入微薄,常常是把我打去的电话压了,再用自己的电话打过来,节约我的话费。这是一般人想不到也做不到的事,他 " 心比比干多一窍 "。

我的工作范围也随之拓展到了兰州。去兰州时,我都是先给他打电话,他从来没有因事推脱过。我从网上认识了一家文化公司,负责人是我同姓,我们兄弟相称谈好了出版事宜。我带着上下两集样本去兰州和润和商议,润和很高兴,但是他觉得个别文章粗糙,需要认真筛选。我和他一同去认识了文化公司老板,说明了我们的意思。我委托润和做最后一次遴选的校改。时隔不久,选好的样本到了我手上,两集编成了一本,很厚重。

这就是我的好兄弟润和,我的事永远是他的事,责无旁贷。很多时候,朋友有了事我也委托他帮忙,只要是我委托的,他在能力许可的范围内,都能尽最大努力地给予帮助。

(本文作者与刘润和)

多年来,润和与我情同手足,在文学的江湖上历练。我们尽管没有在文学的江湖上杀出一条血路,脱颖成英雄或者枭雄,勿庸置疑的是,文学确乎滋养了我们的灵魂,洗涤了我们的思想,澄净了我们的品德。即便这样,我们也不得不向伟大的文学致以崇高的敬礼了。感谢文学!让我们走到一起。感谢文学!维系了我们常青不衰的友谊。

我在文学的路上走到今天,都因为润和的无私奉献和倾情助力。中国有句老话,大恩不言谢。我真是这样一个榆木脑袋、傻瓜蛋,从来没在他的当面说过一个 " 谢 " 字。不言谢不等于不知恩、不感恩,兄弟之情岂一个 " 谢 " 字了得。他爱我的率真憨厚,我爱他的真诚豁达,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打开记忆的闸门,我只能随着思维和记忆的迸溅,记录下一星半点的火花。更多更美的过往,留给晚年做最甜美的回味。我们的友情是一壶陈酿,一旦启封,香气醇厚,弥漫心胸。

《风吹来的沙》的寓意广博、深远。润和的文字清澈、透明,简练,润和写作态度耐心细致,博采约取,时而才情喷发,时而讽喻世俗,操控文字的技能娴熟巧妙、游刃有余,这些火候的掌控均在他的 " 度 " 中,读者在品读过程中自然会有所感悟。

我们像无数的父老乡亲一样,都是风吹来的沙,纠集在一起,就是莽苍的大漠。大风吹起,我们是随风漂流、微不足道的尘埃,一生一世都在奔跑。

作者 唐仪天

编辑丨张亚君

责任编辑丨胡淼山

值班主任丨崔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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