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AKER-黔中书 2022-03-01
恢弘的纯净与真朴——听贵阳交响乐团演奏布鲁克纳第五交响曲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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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九寒冬,我盘桓流连在老子《道德经》构筑的哲学殿堂。通读掩卷,心已追随那至简无形却又无处不在的大道而去。在理性之外,却另有一种强烈的情绪在暗里左冲右突,我苦于捕捉不到它,不知如何描摹和表达。前段时间,中央芭蕾舞团音乐总监张艺客场执棒,携贵阳交响乐团演绎了奥地利作曲家布鲁克纳的《降 B 大调第五交响曲》。当张艺先生的指挥棒有灵性地流淌着美妙音符,宏大却明澈纯净的交响乐在贵阳音乐厅久久回荡之际,我读《老子》未捕捉到的那种情绪一下子被激发出来,涌动不已,对,就是这种感觉,一种返璞归真的自在,一种庄严肃穆的虔诚,一种坚定信仰的赞颂。一个普通赏乐者,强烈感受到中国古代哲学与十九世纪德奥音乐的精神共振,与人类文明超越时空的亲密拥抱。

得知张艺先生要指挥 " 贵交 " 演出布鲁克纳第五交响曲,我早就抓耳挠腮,等不及了。既为刚欣赏过马勒第一交响曲的贵阳听众福分不浅而高兴,又多少有点纳闷。布鲁克纳的作品是好东西,但他一直饱受世俗的冷落。他的第三交响曲首演结束时,剧场里只剩下青年马勒等十几个听众,够惨的。他晚期的《E 大调第七交响曲》问世以后,命运才对他多少有点笑容。德国作曲家瓦格纳曾说:" 布鲁克纳是最接近贝多芬的人。" 近半个世纪以来,欧美交响音乐舞台上的绝对主角已让位于晚期浪漫派音乐,其中马勒和布鲁克纳更是稳稳的台柱子。但是,一般认为布鲁克纳的交响曲代表作是第四、第七、第八和第九。他姗姗走进当代中国已经很迟,第五交响曲更很少演奏。年轻名盛的张艺指挥为什么偏偏挑个第五呢?想了一阵我明白了,除了张艺先生深刻理解布鲁克纳作品而激发的创作热情以外,可能还有两个原因。一是布鲁克纳生性拘谨质朴,他的大部分交响乐在主题的形成、展开、再呈现和音响构建方面总有一个难摆脱的范式。如音乐学界权威保罗 · 亨利 · 朗格所言:" 布鲁克纳的作品总是在内容和篇幅上差不多相似,而且都是长篇巨制的赞美诗歌。" 在国内演得少的就更要演。二是贵阳交响乐团的起点不凡,已经拥有自己的十二个音乐季,熟练驾驭的曲目库丰富,演奏不同时期、不同流派、不同风格的作品皆游刃有余,艺术水准正向国内上乘靠近,曾经指挥过国内外许多著名乐团的张艺通过曲目选择对 " 贵交 " 投了信任票。

张艺指挥轻抬双臂,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一段沉稳的低音提琴弹拨,如人的怦怦心跳般奏响,柔美的弦乐开始轻唱,气息悠长,辽阔深远,很快,坚实的铜管和亲切的木管导入庄严的圣咏主题,各声部热切呼应着。不由自主地,听众被带到了雾霭氤氲的奥地利乡村,不,或许是贝多芬描绘过的风光旖旎的田园,或许是更广阔的大自然,甚至是中国西南的莽莽山林。天地之间,生命在律动,活力正充盈。然而,人生漫长,并非都是坦途,也有荆棘和坎坷。第二乐章的慢板,最是布鲁克纳风格。那一段音色温暖的弦乐合奏,简直要把人的心揉碎。人生有挣扎,有愁绪,却哀而不怨,怒而不伤。不觉之间,闻者的眼眶已经湿润。紧接着,谐谑曲(活泼的快板)拭去泪痕,木管铜管乐观地交替着再现主题变奏,布鲁克纳的田园牧歌式幻想,仿佛与东方哲人老子那安居乐俗的生活憧憬重叠在一起。在第四乐章,巍峨的山峰耸立、山脉绵延不尽,激励人们不停地攀登,攀登。山巅沐风,心宇澄明,看沧海横流,忍不住一咏三叹,由衷敬颂造物主,讴歌倔强的生命。

布鲁克纳曾是乡村教堂里受到压抑的管风琴师,长期写宗教音乐。虔诚的宗教情怀是他音乐创作的基石。后来到维也纳生活多年,还是情怀不改,淳朴依旧,有人嘲讽他是 " 可怜的乡巴佬 "。在 " 瓦格纳洪流 " 的时代,他难得地坚守德奥古典传统,作品风格庄重淳厚。他自称第五交响曲是 " 幻想 ",他的传记作者称为 " 悲剧 "。幻想也好,悲剧也罢,总是恢弘庄严,浩浩荡荡,俯仰自得,而又那么纯净安宁,丝毫不觉喧嚣。这些特质,我们在张艺指挥下的贵阳交响乐团演奏会上已经充分感受到。

在张艺富有表现力的指挥棒下,贵阳交响乐团对布鲁克纳第五交响曲的艺术演绎稳重大气,又不失热情奔放。疾徐有致,张弛有度,出入进退潇洒自如。所有声部在力度的控制上臻于老道,即使特强时亦不燥不火,特弱时不绝如缕,同样清晰到位,丝丝入扣。力度变化同音色的变化一样,精妙独到,分寸拿捏适当,色彩对比和谐自然。声部之间的交替转换、互相衬托和顺流畅,浑然一体。特别是音响结构繁复的第四乐章,虽然像雄伟的巨型建筑,心诚技精的演绎者却能有序开合,上台阶,绕回廊,进前厅,最后登堂入室,显示出极强的音乐造型能力。我想,对于这样的深情演绎,一向在苦难中浸润而讷于言辞的布鲁克纳准会微微颔首。

情致曲终,意味深长。贵阳交响乐团演奏的布鲁克纳第五交响曲是一场净化心灵的精神盛宴。台上台下,谁也回避不了人生探索的悲欢,难以忘怀追寻生命的真谛。朗格说布鲁克纳是 " 站在时代之外 " 的音乐家。没错,因为他抽了个空,穿越到当今这个时代,与指挥家肩并肩,伫立在贵阳交响乐团演出的舞台上,为我们带来了一首神圣信念的爱之颂歌。

笔者听过多个演奏布鲁克纳第五交响曲的版本,比如卡拉扬指挥柏林爱乐的,蒂勒曼指挥维也纳爱乐的,布隆斯泰特指挥柏林爱乐的等等,正宗的德奥系。相比之下,张艺指挥贵阳交响乐团的这场演出独树一帜,行进速度偏快不少,声音线条也更棱角分明,也许淡了些十九世纪下半叶的布鲁克纳味道,但或因此更有激情,赋予了新的时代感,着实照顾了中国当代听众的审美情趣。很显然,这种个性化的艺术再创作,已经属于 " 一千个哈姆雷特 " 之列。

来源 黔中书

文 卢永康

编辑 周欢 / 编审 李枫 / 签发 蒲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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