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AKER-黔中书 2023-03-06
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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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在哪一个季节,只要是在没有人走过的地方,漫山遍野的野草都疯长着。它们不像田里的秧苗,也不像地里的各种蔬菜,或果园里的果树,甚至茶山上的茶树那样,被排列得整齐,有农人给它们松土、施肥,到了春天或秋天,结上沉甸甸的果实,盛载令人喜悦的收获。野草只是在农人走过的路边,在了无人迹的荒山上,寂寞地疯长着,它们毫无规则,蓬勃杂乱,从来没有人在意。或许有时候是羡慕那些结果的苗儿,跑到田地里来,和稻谷长在一起,依在蔬菜的根边,而随即就会被农人的手或锄头除去。野草没有收获的季节。但是,即使在冬天,当白雪覆盖着枯黄的枝叶时,它们的根依然在地下蓬勃生长,即使岩石压顶,到了春天,野草依然能破土而出,肆意而自由地生长。荒野是它们寂寞的永远的家园。

在我的故乡,围绕着乡村的群山上,野草像村庄蓬乱的头发。而在蜿蜒的河流和整齐的河湾水田边上,野草是村庄满脸的胡须。在我儿时的岁月中,处处都能看见它们的身影。随着大人到山上的地里锄草、摘豆,到河边的草地上玩耍、采花,或和小伙伴上山放羊、打猪草。我并不能懂得农人的艰辛,也不懂得庄稼和野草的区别,农活在我只是玩耍而已。只是野草,那漫山遍野的气势,至今还在我的记忆里蓬勃生长。

过年的时候,回到老家,刚一进门,就听到亲戚们说,五妈家今年又在打架。五妈是做水果生意的,这些年生意做得很好,赚了不少的钱。但仿佛做生意做疯了似的,每天起早贪黑,一年四季没有一天休息。五妈家的门永远都是关着的,只有两个孩子在家。亚东从很小的时候就过着这样的生活,没有人照顾。

亚东小时候养了一条狗,取名叫季风,他很用心地喂养这条小狗,走到哪里都形影不离,他每天都和他的小狗一起玩耍、疯跑,满大街地喊着季风、季风,大家都觉得这个名字取得很好。过两年,季风长成一条大狗,却在一天夜里被人药死了,亚东伤心地哭了好久。亚东在很小的时候有一个愿望,他跟母亲说,不能两个人都出去做生意,至少要留一个人在家里。当然没能得到母亲的采纳,在母亲的眼里,赚钱比什么都重要。

这么多年,我在外读书,家又搬到城里,就很少见到亚东了。可能没有人知道亚东是怎么长大的,他像一颗种子,被播撒在荒原上,任凭天旱雨潵。然而他长大了,长成高高的个子,长成一棵不羁的野草。

当我踏进五妈家的大门,就看见五妈坐在堂屋的凳子上呜呜大哭,看见我进来也不说话,哭得更凶了。我问五妈你怎么了,她说亚东打她。我往里屋走去,五妈家新修的三层楼房,里面宽阔的三敞间,装修得很亮堂,这在乡里算得上阔绰了。五爹木然地坐在炉边烤火。我走到里间,看见靠墙的床上覆着厚厚的棉被,亚东躲在棉被里颤抖地哭,我叫他也不应,他极力压制的颤抖的哭声,像碎片一样细细又沉沉地割,突然地让人心碎。我退出来,问五爹这是怎么了。五爹笑笑说:" 没得事,亚东叫你五妈不要天天去赶场,留一个人在屋头,说家不像个家。你五妈不答应,亚东就大打出手。"

我呆呆地站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感到心里无比的难受。我们没有谁知道,亚东长这么大了,还在想着这个愿望,这是一个多么简单的愿望啊。然而在他的成长岁月中,许多许多年,却是一个不能实现的愿望。我看着五妈修得宽敞明亮的三层楼房,想着她拥有的几十万家产,我真不懂五妈。但看着她伤心的哭泣,我又觉得或许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命吧,因为她不懂,她真的不懂,大人懂的或许没有一个小孩子多。

我很久没有看见野草了,当我长大后,回到家乡,再也不会去山上,或到小河边玩耍。我看着孩子们在田坎上疯跑,在小河里嬉闹,在大人面前惊惶的眼睛。他们成群结队或孤孤单单,在风里,在雨里,在漆黑的夜里穿山越岭,举着火把。有的能找到一盏温暖的灯,有的不能。这时候,我会想起野草,我仿佛又看到了那漫山遍野孤独生长的野草。他们依然像我的儿时所感到的那样,荒零而蓬勃。

来源《贵阳日报》

编辑 周欢 / 编审 李枫 / 签发 蒲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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