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园 26 道 B 右 3 号是我外婆的坐标。墓碑傍着一棵柏树，两旁的木槿花都已发芽，都是外婆生前很喜欢的植物。外婆一直很喜欢摆弄花草，虽然她种的倒不是什么名贵的花，但她只是一味喜欢栽栽种种，看到门口的花坛里、屋内的花盆里长满绿植，她就高兴。

其实我并不是矫情的孩子，不是非要等到雨纷纷的清明时节就来应景地摆出个欲断魂的姿态。其实我对外婆做的玫瑰糖汤圆馅子和红豆粽子的想念甚于对外婆的想念。

我小时候几乎都是在外婆家过的。妈妈是知青下乡在农村，后来工作了还是在农村，一周才能回家一次。因为妈妈户口已经不在市内，而子女的户口只能随母亲，我当然也没有城市户口，因此不能在市里上幼儿园。每天早上起床后，爸爸都要把我送到外婆家。外婆里屋外屋全打扫得干干净净，茶杯茶盘洗得闪闪亮亮，然后外婆就一手提着菜篮，一手拉着我上菜场买菜，一边还不停嘱咐我：" 一定要拉住婆婆呀，别走丢了 "。

在外婆家待的日子也并不是特别美好，如果比我大一岁半的表姐不来，我就始终是孤独一人。有一次爸爸路过商店看见弹子跳棋大减价，就一口气买了两副，我和表姐一人一副。我后来就跟外婆下跳棋，我人生最初的对手居然是我外婆。要说在外婆家最不开心的事就是外婆喜欢给我和表姐做蒸肉饼、蒸芙蓉蛋、肉圆子，煮的面条里放脆哨，我小时候对吃肉很是抗拒，一旦不吃，外婆就会不高兴。

每到端午节，一到外婆家，外婆就会招呼我们吃粽子，一咬，满口豆香，外婆说她做的是红豆粽子，红豆先用水泡过，再和糯米一起包进粽叶，放在大蒸锅里煮了整整一晚，豆子和糯米粘在一块儿，滋味互相渗透，别提多可口。

外婆在我上初三那年得了脑血栓，半身不遂，其实她很早以前就查出患有冠心病。外婆生病后行动不便，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看电视，有时会和我一起看外国电影。看央视电视歌手大赛的时候，她会和选手一起答题，每次她答对的时候她都会非常兴奋，还会为答错的选手惋惜。

外婆病了 11 年之后，终于走了。六姨说，外婆是沉沉睡过去的，打着很大很响的鼾，看起来一点也不痛苦。我也觉得外婆晚年除了偶尔的病痛发作，过得还算圆满。我庆幸的是外婆度过的最后那个冬天我们惹她高兴了好一阵，那天我买了鲜花送给她，她穿着我妈给她买的新棉袄，换了很多条漂亮丝巾，我们一会把她打扮成这样，一会把她打扮成那样，给她照了很多照片，外婆那天高兴得不得了。不过这些照片存在我的电脑里，有一次电脑系统崩溃，全不见了。这让我懊恼不已。

某天，我梦见我去外婆家，发现外婆家门前的扫把、畚箕都是干干净净的，好像是刚给人用过了一样，于是我尝试着去敲外婆家的门，你猜怎么着？是外婆来开门了。我对着外婆又哭又笑：" 婆婆，你怎么躲起来了？" 做完这个梦的时候，我突然不再那么悲伤，我想象着外婆真的躲在哪个我们找不到的地方，也许等到再过几十年，或者我们再努一把力，又会与外婆重逢。

来源 《贵阳日报》

编辑 周欢 / 编审 李枫 / 签发 蒲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