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AKER贵阳 2024-01-08
『酱香文苑』怀念“煤火腔”
index_new5.html
../../../zaker_core/zaker_tpl_static/wap/tpl_font3.html

 

这个 " 煤火腔 " 并非一种腔调,它是一种煤炉子,是小时候我们一家人围坐在其四周的一种煤炉子。

这个煤火腔的 " 腔 " 在笔者这里只是一个拟声词,老家把四方围起来的事物都叫做 " 某某腔 ",读到这个 " 腔 " 字,我们就能意会到是一种四周围起来的东西。四周围起来的煤炉子叫 " 煤火腔 ",四周围起来的圆斗叫 " 斗腔 " 等等。

老家盛产煤矿,所以 " 煤火腔 " 家家户户都有。讲究一点的人家请来木匠师傅,用四块木板钉成一个木方框,木方框的正中间用黄泥糊铸成一个圆形的炉子,炉子中间是碗口那么大的一个洞,洞往下一尺左右用铁条做成了炉桥,炉桥铁条之间的距离二指见方。这样既可以防止未燃烧的煤块漏下去,也可以防止烧过的煤灰一起落下去堵塞了炉火,底下不通风而熄灭了炉火。然后在木框的四周留了通风口,漏下的煤灰可以从通风口掏出来,风就从四个方向通向炉火的底下,让炉火因风而燃得更旺。也有的人家直接用石头或土砖垒成煤火腔。

冬天里,外面寒风凛冽,冰挂屋檐,但屋里一家人围坐在煤火腔的四周烤火。亮堂堂的炉火像是一张温暖的笑脸,在暖和着一家老小的心田。我的张氏奶奶呼吸道不好,向着炉火不停地大声咳嗽着。我母亲坐在最里边磨得发亮的大板凳上纳鞋底,不时把针在头发上擦一下,然后用二拇指上的 " 顶针 " 把针尾穿着麻线的针顶穿了用竹笋壳破布条粘成的鞋底。母亲边纳鞋底给我们讲她年轻时候的故事,一双鞋底纳完了,很结实。再用灯芯绒布做成鞋帮,穿起来即柔又轻,很舒服。大姐也在煤火腔边上缝鞋垫,她用不同颜色的线,在鞋垫上缝出不同的图案。这些图案不但美观,凹凸不平的线头还对脚底有按摩效果呢。

还在读书的我和妹妹却去堂屋堆着的洋芋堆里拿来几个乌洋芋,把乌洋芋放在煤火腔边上烤,或者钻到床底下的苕洞里拣出来红苕白苕,也放在煤火腔上烤。不一会儿,屋子里就溢满了洋芋和苕的香味,待烤熟了,父亲就拿起一个来,用手在洋芋或苕上抹一抹,用嘴 " 呼呼 " 地吹一吹,就着洋芋皮和苕皮吃起来。我和妹妹也学着父亲的吃法连皮一起吃。当一口咬开焦黄的洋芋皮和苕皮,被烫得呲牙咧嘴的我们贪婪地享受着那诱人的喷香。姐姐和母亲则要讲究一些,他们会把薄薄的洋芋皮和苕皮剥干净了再放到嘴里吃。吃完了一炉子我和妹妹又去拣一炉子,直到吃得肚子圆鼓鼓才罢休。洋芋还好,红苕吃了肚子里会造起浊气,我和父亲憋不住了就会放一个响屁,引来母亲和姐姐的一阵嫌弃。

当然除了洋芋红苕,有时候也考苞谷粑,大米粑,黄粑。

说起烤黄粑我又记起给煤火腔填煤可是一个技术活。冬日的每一天夕阳西下,天色黄昏,我必须要做的事情是牵牛到水井边喂水。待牛喝饱了水之后牵回家。我又要 " 造煤沙 "。每家每户都有一个用石板砌成的 " 煤沙坑 "。先是提着厝箕去黄泥巴土里挖回来一厝黄泥巴,一厝黄泥巴三厝煤沙,把黄泥巴和煤沙搅在一起,然后开始用水瓢往里加水,边加水边搅和,一直把黄泥巴和煤沙糅合在一起,见不到黄泥巴了才作罢,只看见黑黑的一团造好的煤沙。煤沙造好是用来封火用的,煤火腔上的煤块快燃起来了,这个时候我们就用煤铲把煤沙一坨坨的铲过去敷在燃烧着的煤块上面,把煤块完全封住,并把封得严实的煤沙划成一个十字形,在十字形的中间捅了一个小洞出气。湿漉漉的煤沙刚封上去的时候冒着水汽,不一会就干硬了,干硬的煤沙我们叫它煤粑。

到了夜里,如果要吃火菜,就把煤粑轻轻撬开,封了许久的煤火苗就一闪闪地蹿了出来,把砂瓢锅放上去,就可以吃火菜了。不吃火菜我们就封着取暖,封着的煤粑会让煤火的热量向煤火腔的四面八方传递,煤火腔又将热量向整个屋子辐射。喜欢往热乎地方钻的的花猫就趴在煤火腔上打呼噜,怎么也赶不走。爱喝茶的就直接把煮茶的茶罐放上面煮茶,买了猪脚杆的就把大砂罐放上面炖猪脚杆。我最喜欢的就是把切成一片片的黄粑摊在上面烤,香甜的黄粑烤熟了吃,至今想起来还不断吞咽口水。但是有一次,烤熟的黄粑上粘连起来一粒滚烫的煤沙,我连黄粑一起咬进嘴里,把我的舌头烫了一个泡。

也许读者会问,这样没有烟囱导引煤烟不是很危险吗,容易煤气中毒。不会的,一来煤沙把煤火封得很死,炉火上没有一点煤烟,一来睡觉前都要把通向堂屋的门开着通风。

有时候睡觉睡到半夜了,我能听到父亲起来检查煤火腔的声音,听到他用火钳捅一捅煤火腔通风口,然后开门出去,不一会就传来牛圈门口给牛喂半夜草的声音以及在牛草上哗哗哗的小便声(牛儿很喜欢吃我们尿了尿液的干草)。更多的时候是听到爱抽叶子烟的母亲半夜起来坐在煤火腔边上吧嗒吧嗒地抽叶子烟的声音和喝涩茶的声音。白天,母亲坐在大板凳上,把长长的烟枪的嘴儿伸到炉火中间的火苗上点烟,然后惬意地抽着。

后来,有一户邻居不知在哪里买回来一种铁炉。铁炉一米左右高,炉身是全铁的,充当煤火腔的底座也是铁的。铁炉最上端是一个圆形的铁桌子,跟中间的炉身连为一体。煤火腔下边有专门盛煤灰的铁盒子。铁圆桌中间的炉芯是用圆铁片做的炉盖儿罩住。铁炉子一般安装在屋子窗户跟前,炉子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根烟囱直上,一人多高的地方接了一个弯头,另一根烟囱呈 90 度朝窗户上开的洞口伸出去,烟囱在屋外管口挂着一个玻璃瓶,防止时间久了烟油滴到地上不好打扫。于是,煤烟和捅煤炉时的灰尘就通过烟囱出去了,夜里睡觉即使关严了门窗也没有了生命危险,既暖和又卫生安全。更大的好处是做好的菜放在铁桌子上一整天都是热的。人们叫它 " 北京炉 ",那时我就想,也许这炉子就是从首都北京流传过来的吧。

北京炉渐渐地取代了煤火腔,再后来又有了更先进的回风炉取代了北京炉,煤火腔就随着时代的洪流消失了。

再后来,又出现了电热桌,插上电打开电热桌,桌子四条腿就会散发热量,很暖和,电热桌中间也能加热煮火锅烤黄粑糍粑等食物,大有取代回风炉的趋势。可是,坐在暖和的电热桌旁,我却再也闻不到烤洋芋烤红苕的味道,再也听不到一家人围坐煤火腔的说笑声。

前年春节回家,我去离我老家不远的的红色旅游景点 " 苟坝会议会址 " 参观,我看到毛泽东等伟人住过的四立三间的木材房里也有煤火腔。艰难的革命年代苟坝产不产煤我不得而知,但是这里的煤火腔随同伟人们用过的物件在向参观者们展览着,向参观者们诉说伟人们当年的生活情景。我就对消失的 " 煤火腔 " 肃然起敬,这些煤火腔曾经给革命先烈们带去过温暖,也曾是革命的火种呢!

很怀念 " 煤火腔 "!

作者:刘永胜

编辑 邓文盈 /编审 李枫 / 签发 蒲谋

相关文章
评论
没有更多评论了
取消

登录后才可以发布评论哦

打开小程序可以发布评论哦

12 我来说两句…
打开 ZAKER 参与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