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老妈，回到家，老爸不肯多歇一会，顶着 37 度的高温，去屋后看他的菜园。不大的菜园里，种着辣椒、豇豆、花生、丝瓜、南瓜 ……

菜地里，还有一批即将成熟的糯玉米，以及几十株刚开始拔节的糯玉米苗。糯玉米，是这片菜园开垦十年来，每年夏秋都不可缺的作物，也是老爸夏秋抗旱保苗的重点作物。

糯玉米，是老妈生前的最爱，但她不喜欢市场上买的玉米。老爸开垦这片菜园的最初动力，是给老妈种糯玉米，每年三到四茬。

老爸和老妈，是同村人。刚成年，老爸参军离家，而留在农村的老妈，则是村里的文艺骨干，她在样板戏里饰演的李铁梅，乡里很多同龄人至今还偶有提及。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老妈的追求者一大群，但她选择了家庭困难、但忠实的老爸。

老爸在部队，老妈在家乡农村。直到我两岁多了，老妈才有了随军机会。

后来，爷爷奶奶年岁大了，老妈思乡之情日重。在她的一再坚持下，老爸放弃某单位党委副书记的职务，调回湘南老家，当普通工人，老妈则在这个单位当家属工，育苗、种树，脚步几乎踩遍老家城市的每条街道、每一座曾经的荒山。

老爸开垦的菜园，曾是老妈初回老家时，育过大叶樟、湿地松、速生柏、小叶女贞、奈李等树苗的地方。

生活依然过得清苦，尚年轻的老爸、老妈，偶尔会拌嘴，有时还几天不说话，但一家人在一起，也满是欢乐。

回到老家，从工人重新做起老爸，几年前从单位负责人的位置上退休了。我们希望辛劳了半生的老爸、老妈，能轻松下来，到处走走、看看。

但老爸、老妈闲不下来。退休后的老爸，在单位闲地上开垦出菜园，约有三到四分的面积。不论春夏秋冬，还是后来老妈生病，地都没空着，春天长满白菜、萝卜、莴笋，夏天是辣椒、茄子。每年都有很多自己吃不完的菜，被老爸会摘下来，送给亲戚、朋友。

湘南的夏秋季节，骄阳似火。种在旱地中的蔬菜等作物，只要连续两天不下雨，就必须浇水保苗。有一年，老爸为了种菜，还把手腕摔出了骨裂，但没等伤痊愈，他又去了菜园。

作为儿女的我们，不忍老爸顶着烈日去菜地挖土、除草、施肥、浇水，不止一次劝阻老爸放弃种菜，或者少种一些，但他依然坚持，还跟我们说 " 自己种的菜吃起来放心些 "。

我们内心却知道，他是在尽量节省家庭生活开支。妈妈因为早年的辛劳，五十多岁时生过一场大病，一直就没好利索，长期要吃药，一年要去医院 " 疗养 " 好几次，最后的几年甚至无法离开制氧机。即便如此，老爸也不肯让我们承担太多。在老爸看来，我们兄妹收入中等，还有孩子上学，负担不轻，但工作性质特殊，担心我们因太多操心经济而犯错。

老爸菜园里，今年种了三茬糯玉米。第一茬，一个月前成熟，被他采摘回家，放在冰箱里保鲜。十多天前，我回去探望住院的老妈，跟着老爸去菜园里摘菜，他一边给第二茬、第三茬糯玉米浇水，一边跟我说：等你妈出院了，这第二批糯玉米也可以掰了。

然而，仅仅就在两天后的下午，我陪老爸刚从菜园里回到家，准备用他种的豇豆，给老妈熬一碗稀饭，噩耗传来 ……

老爸的菜园里，第二批糯玉米已成熟。心心念念要吃糯玉米的老妈却走了，一脸安详。

来源：酱香仁怀 作者：老牛

编辑 邓文盈 /编审 李枫 / 签发 蒲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