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高建群

八 探寻夏州城

后来那个统万城被破以后，统万城就不再被人们提起来了，它改了个名字，叫啥呢？叫夏州城。

李元昊、李德明父子，最初的活动区域就在夏州城。党项的全称叫西羌，就羌族的一支，古羌族之西羌之党项部落。党项部落是从哪里来的呢？他们最早形成的地方就应该在汶川地震那一块儿。晚上大家喝酒吃肉，绕围着篝火跳舞。

那个族群里的理论家就说，这么浩大的一股水流，它是从哪里流来的？他们像哲学家一样提议，说咱们随着这水往上走，一代人如果找不到源头了，第二代跟着再走，有一些人提议，咱往下游走，看这么大的一股水流到哪里去了。哪里有这么大的一个池子，能装下这么大的一股水。往上走的这些人叫西羌，然后千难万险走到三江源了。走到三江源以后，有一部分人仍然继续走，往往雪域高原走。这帮人后来走到哪里去了？我们叫他吐蕃，吐蕃就是藏先民的一支。还有一部分人不愿意走了，因为那个时候匈奴人刚被赶走，这个地方空旷、水草肥美，他们就说，我们就在这里吧，这一群人把自己叫党项。

党项部落后来就强大起来了，唐王朝封他们永镇朔方，从此你们就是朔方王，这块中国的北方就归你们来守护。后来强大起来两个了民族，一个是从雪域高原走下来那个吐蕃，文成公主入藏以后，吐蕃也强大起来了，特别厉害，那些藏族人一只胳膊露到外边去，拿一把那种刀，那个弯刀，就从山上就下来了。不但把党项人给赶跑了，一直进攻到敦煌，敦煌有很多壁画，就是吐蕃王子松赞干布来朝拜这个佛教圣地。然后他们又打到和田，和田那佛寺里，还有甚至一直到印度的那个德里。那个地方佛寺里都有吐蕃人的画像。

第二个就是回鹘，即现在的维吾尔人前身。维吾尔人从哪里来的呢？最初我们叫他们高车，就是他们在贝加尔湖畔，架着那种高车，大轱辘车，吱吱呀呀的进入塔里木盆地了。他的那块地方原来是谁的？就是哈萨克人的，当时叫乌孙，乌孙人在那里，结果高车就把乌孙人就赶走了，乌孙就赶到现在这个伊犁河流域了。高车他们叫过高车，又叫过丁零，又叫过回鹘，最后现在叫维吾尔族。

两千多年前，中亚地面二百多个古游牧民族奔走迁徙，居无定所，今日东海，明日南山。史学家把这个时期叫中亚古族大漂移时代。

哈萨克族、维吾尔族，咱点到为止。咱们继续说党项，党项在朝廷把那个李继迁封到咱们米脂，就是那个无定河边的米脂，在米脂县那里建立李继迁寨。所以咱们很多陕北人的长相啊，我觉得党项基因还是占一大部分。你看刘文西老师画那些陕北老农啊，米脂老农啊，基本上就是那个高颧骨长腮帮尖下巴，那还是党项族的样貌。

党项族为什么长得那么英俊，那么漂亮？也是一种说法，说因为他们是飘来飘去的民族，所以他到一个地方以后，男人要要入赘。就像到了米脂，有个富户人家，有些当地的豪强他给人家做上门女婿，这样的话，一旦做上门女婿以后，就得到了当地认可了，他就融入了。他甚至一不做二不休，留上一段时间，把这个老岳父一杀，这家产也是他的了，地方武装也是他的了。党项他在陕北的发展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

到了李德明的手里，李德明他在夏州城，考古学家认为就是现在的统万城。他在夏州城，以那儿为中心，后来他的部族的势力里有两支最大的：一支叫做南山党项，一个叫河泽党项。南山当然就是咱们那个横山啊、子洲啊，甚至到定边，是这个地方活动的党项；一个叫河泽党项，就应该是咱们的神木、府谷黄河或者是红碱淖一带，那个地方的党项人。主要是这两支，后来到了李元昊的手里，他觉得要远离北宋这个统治，他不听当年他祖父的话，他父亲都劝他不要和大宋王朝为敌，好好的当个朔方王就行了。

李元昊的西夏。

李元昊东渡黄河建立了中兴府，后来叫大兴府，现在叫银川城，又在今天内蒙的额济纳旗，建立了黑城。黑水城有个水叫黑水，黑水是很有名的一个水，那个水是还有个典故。就是从甘肃民勤流过来的，从河西走廊流过来的，那个水叫弱水。弱水三千，余只取一瓢饮之，就是这个水。好大的水，三千，我只取一瓢水，叫弱水，它流到黑城又叫黑水，流到黑城以后在这建了个黑城，作为李元昊的屯兵之所，控制河西走廊，控制敦煌的一个兵城。

这个弱水就继续流，流到当时有个叫居延海的地方，著名的古战场。现在成为一片大荒漠了。听说这几年又有水了，不知道是不是？居延海是个古战场，杀气腾腾的地名，唐诗宋词里每见。

直到清朝年间，有个有心人，这个人也是个有名的人物，叫徐松（双立人徐，松树的松）。这个人先派到新疆去协助新疆伊犁将军府，在那以后，他说我有个伟大的理想，我要学那个郦道元，把天山南北各地的这些水流写一本书，叫《西域水道记》。用了 6 年时间，他把新疆所有的水流都跑了一遍，甚至包括黄河重源说。当然他没有翻过来到长江源头，黄河源头，他委托一个同僚去走过，然后写了一本书叫《西域水道记》，是一部伟大的地理著作。

我看到那个书是很感慨的，他走过的许多地方，像贝加尔湖、咸海、里海、还有热海（现在叫伊塞克湖）。这些地方现在我们要去，都得要办护照才能去，当年徐松都去了。他的名言是 " 才不为世用，乃著经世书 "。如果你的才能得不到应用了，那我就来写经世之书吧。后来他在北京，他的书在朝廷一出，受到极大的欢迎。

他说我要到陕北去，到延安去，到榆林去做一件事情去。他就来了，做了榆林知府。他到榆林来干啥来了？他一来就想寻找这个统万城遗址，然后他就骑着个毛驴，叮咚叮咚来到怀远，即今天的横山县，或者子洲县，过去叫怀远县，把怀远县令一约，就在沙漠里寻找了。后来找到白城子，眼见得朔风怒号，飞沙走石，一座威赫赫的白色城垣，屹立在毛乌素大沙漠的南缘。然后宣布这就是当年的统万城，也是后来的夏州城。这就是关于统万城的故事。也就是奢延城、统万城、夏州城、白房子的变迁史。

九 关于龟兹国以及陕北龟兹国

龟兹国鸠摩罗什。我们知道他是中国四大译经家之一，是个伟大的僧人。他父亲是天竺国的宰相，但是不愿意当宰相，于是他翻过帕米尔的高原，进入龟兹，也就是今天的库车，被库车的国王白纯又抓去做了宰相，然后白纯又把自己妹妹嫁给他，生下伟大的鸠摩罗什。

鸠摩罗什后来就就成为一个著名的僧人。他母亲叫罗什公主，怀孕期间，遇到一个游方僧，游方僧是小月氏人，他说，上苍见借你的肚皮生下一个鸠摩罗什，是对你的信任，你一定要好好的把他生出来，把他培养成人。如果将来他在 27 岁还没有破戒的话，他的光芒将照亮整个东方。

鸠摩罗什 6 岁之后，他母亲领着他游走于中亚大地，拜访了所有的高僧大德，后来佛教里从小乘佛教向大乘佛教的转化，就是鸠摩罗什在库车完成的。

后秦皇帝叫姚兴，他中午做了个梦，梦见一个高僧坐着一个黄金狮子法座在那儿讲经，穿着那个金子做的衣服，后来这个他就把这个梦境画成图像，贴满了丝绸之路各个关隘。有一个粟特人胡商就揭下榜拿来领赏，说这人叫鸠摩罗什，西域第一高僧，龟兹国的国师。

于是，姚兴就派大将吕光到了龟兹，吕光当时驻军在敦煌，把龟兹国灭了，把鸠摩罗什绑在一匹白马上，穿越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到达敦煌时候，遇见敦煌正有几个和尚在这里要建敦煌莫高窟，鸠摩罗什的白马就累死在那了。人们掩埋了白马，在旁边建个白马寺，心犹未尽，又建白马塔。白马寺、白马塔建好以后，又开始大规模的修建敦煌莫高窟。

吕光拉着鸠摩罗什行进，到了武威以后，当时南方发生了一场战争，就是那个中国历史上的淝水之战。前秦苻坚兵败，兵败以后，吕光就独立了，建立了后凉，后凉就是现在的武威梁州。鸠摩罗什在凉州待了 17 年。17 年以后，后秦皇帝姚兴发兵，把吕光的几个儿子给灭了，把鸠摩罗什请到了后秦。

公元 401 年，鸠摩罗什就这样来到了长安城，被聘为后秦国的国师，入主草堂寺。他在草堂寺 13 年，他的译经堂是中国第一个国立译经场所。他收了一千五百个汉族学生，学习梵文，一千五百个印度学生，学习汉文。

公元 413 年，一代高僧就去世了。去世的时候，后秦皇帝姚兴陪着他，高僧说了那么一段话，他说：可以毫不夸口的说，天下的经书三中有二，是我鸠摩罗什翻译的。如果我的话译经符合原经教义的话，将来火化时，舌头不焦，非但不焦，且有莲花从口中喷出。

后来火化时，舌头果然不焦，果然有莲花从口中喷出。这是鸠摩罗什的故事。鸠摩罗什的舌头，那个舍利子，现在珍藏在武威的鸠摩罗什纪念馆。这就是鸠摩罗什的故事。

当时鸠摩罗什到长安城来的时候，不是被绑到马上吗？他的身后跟着 3 万名龟兹国的百姓，鸠摩罗什就在长安城明德门往下一跪，说：皇帝，你能不能给我的这些臣民们、龟兹国的国民们，给他们寻找个地方让他们安居乐业、休养生息？

后秦皇帝姚兴就说，那行，到陕北去吧，陕北那正好有被拓跋焘毁了的代来城，就让他们住到那里，给建房子、建窑洞，并且继续用龟兹国这个地名，以纪念他们的过往。

现在的陕北很多大文化现象，都与这次移民有关系。另外，关于昭武九姓，是有一个民族叫粟特人，这个民族就像蝗虫一样，像蚂蚁一样，像苍蝇一样，他们就是丝绸之路的沿线经商的这些人，长安城的大唐西市都是这些人，他们特别聪明，特别能吃苦，做生意，也没有国家。一旦发生丝绸之路堵塞的时候，这些人干啥呢？这些人就定居下来，像那个敦煌，敦煌县城平时的话只有三四千口人，有个文献记载说有个时期，敦煌的人口就激增到三四万人了。那就是因为丝绸之路堵塞了，西夏的李元昊把丝绸之路堵塞了，这些粟特人就定居下来了，就当老百姓吧。所以，有很多的人应当流落到陕北来了，当然也不一定光陕北，像安禄山，就流落到河北了，昭武九姓的都落到这些地方去了。

现在我们知道那个中亚平原，对外就是有中亚五国，虽然他们各有各的来源，但是一定有一部分来源就是这些粟特人。一大部分人，各种形式的流落，而且带来各种文化，包括长安城发现了很多粟特人的墓碑。

我去了乌兹别克斯坦，他们称石国，就是张骞从这路过的时候，拿了几棵石榴籽回去就种成石榴树了，结了石榴籽了，所以这个地方被称为石国。乌兹别克斯坦的首都塔什干市，塔什干就是石头的意思，就是个石头城。像安国，像曹国，像撒马尔罕，应该他们有深深的粟特人的影响，有粟特人的基因遗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