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1小时前
地方政府“盘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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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月 19 日,时任湖南省财政厅党组书记、厅长的陈博彰在湖南 " 十四五 " 答卷系列主题新闻发布会上表示:" 加力盘活国有‘三资’,让‘沉睡’的资源资产变成‘流动’的真金白银,累计盘活收入 3500 亿元,相关经验向全国推介。"

财政部资产评估中心在地方开展的相关工作调研中发现,湖南省国有资产、资源、资金盘活工作力度大、范围广、方式多、效果显著,对推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切实解决民生问题、保障财政增收节支发挥了积极作用,形成了 " 三资 " 优化配置的 " 湖南样本 "。

湖南是全国较早盘活 " 三资(资产、资源、资金)" 的地区。

近些年来,地方经济面临发展压力,税收增长放缓叠加土地出让收入下行,地方财政收支紧张趋势明显。为缓解这种情况,不少地方开始 " 盘家底 ",盘活 " 三资 " 成为其中主要方向。

以吉林省为例,1 — 10 月,全省非税收入 495.2 亿元,增长 22.7%。其中,国有资源(资产)有偿使用收入增长 60.2%,主要是市县资产(资源)盘活收入增加。10 月当月,吉林省非税收入 39.7 亿元,增长 29.8%。其中,国有资源(资产)有偿使用收入增长 64.5%。

辽宁大学地方财政研究院院长王振宇说,盘活 " 三资 " 现象背后,反映出当下地方财政的困境,因此财政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刻不容缓。需通过打造税收国家、适当提高宏观税负、改进政府间财政关系、注重靠机制改善民生等,进行有效规范化制度供给,进而改观诸如盘活 " 三资 " 等非理性、非正式的制度安排。

如何盘活

2022 年 5 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盘活存量资产扩大有效投资的意见》,对盘活存量资产、扩大有效投资进行了总体规定,并提出多条措施。

据中部某市一位地方财政人士介绍,盘活存量相关工作在不同阶段的提法与侧重点存在差异。

他最早接触盘活相关工作是在村和社区区划调整时期,当时的 " 盘活 " 主要指整理债权账户关系。此后,受平台公司债务审计相关要求影响,财政部、审计署推动平台公司 " 盘家底 ",开展资产以及负债梳理,这又是一轮重要的盘活存量资产工作。

不同级别的地方政府在盘活 " 三资 " 的侧重点上有所不同:县区财政局层面盘活的 " 三资 " 多为历史遗留的低效办公用房、机关单位下属公司相关房产等;部分有矿产资源的省直管县,因体制原因掌握更丰富的特许经营权,自主权相对更大;开发区层面则受园区特殊性影响," 三资 " 盘活主要聚焦土地资源。

他认为,从实际情况来看,地方财政部门主要掌握现金流,对资产端的掌握存在短板,一方面是因为部分资产未入账;另一方面是财政部门精力有限,且资产监管涉及多个部门——比如一些地方行政事业单位资产由机关事务局主管,财政局资产科仅对口业务,国资委监管的国企资产由财政局企业科对接,分工不同导致监管难以全面覆盖,甚至连全市国企的经营性债务总额都无法准确统计,资产与债务对应关系不清晰。

一位中部省份的投融资人士表示,对地方政府盘活国有 " 三资 " 的观察是:有些地方政府对国有资金比较清楚,但对到底有多少国有资源资产并不清晰,地方财政部门也不完全掌握这些信息,因此相比确权,盘清 " 三资 " 总量更为急迫。

盘活家底的背后是已形成的庞大的国有资产。10 月 26 日,国务院关于 2024 年度国有资产管理情况的综合报告(下称 " 报告 ")提请十四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十八次会议审议。报告显示,截至 2024 年末,全国国有企业(不含金融企业)资产总额 401.7 万亿元,国有资本权益总额 109.4 万亿元。

粤开证券首席经济学家罗志恒认为,中国 GDP 已达 130 多万亿元,今年还将继续增长,形成和沉淀了大量资产,这意味着中国经济从增量进入到增量与存量并重的时期,做大增量、盘活存量成为新的财政经济发展思路。

2025 年 10 月,安徽省财政厅课题组在《中国财政》上发表《财政收入支撑高质量发展匹配关系研究》一文,详细剖析当地财政收入可持续增长承压现状及成因。安徽省财政厅认为,应统筹短期应急与长远发展,短期内可以依法依规治税、资产资源盘活等为抓手,全力弥补收入缺口;从长远看则需把握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机遇,健全财税体制机制、培育优质新财源,更好支撑财政收入高质量可持续增长。

王振宇对经济观察报表示,容易盘活的资产面临着 " 枯竭 " 问题,剩下的都是些难啃的 " 硬骨头 ",面临着诸如法律纠纷、高额税费等约束条件,难以变现。因此,盘活资产出现了 " 升级版 ",从行政性资产拓展至资源、资金等。他认为,盘活 " 三资 " 无可厚非,但务必进行顶层设计,制定严格的操作指引,控制节奏和步骤,谨防非理性盘活融资引致的次生风险。

为何盘活

上述地方财政人士认为,当前盘活 " 三资 " 即 " 盘家底 ",一方面是为 2028 年隐债清零和 2027 年平台退出做准备;另一方面是由于地方财力增长受限,财政刚性支出与财政收入的剪刀差不断扩大,希望通过盘活 " 三资 " 增加非税收入。他说,中央层面提出财政管理科学化的概念,需要地方实践来推动落实,预算绩效管理、零基预算等虽已提出多年,但打破原有基数模式难度较大,相比之下,节流比开源(产业发展)更容易推进。

该地方财政人士说:" 当前恰逢换届时期,盘活‘三资’被赋予更强的政治属性,为了政绩和升迁,今年至明年期间会更有动力推进这项工作,使财政收支数据更完美。"

王振宇说,对一个地区而言,当财政收入难以满足支出刚性需要时,作为财政事权支出责任的最后承担者,通常的选项就是增收节支。当现行体制内的筹资机制不足时,就要在 " 明天 "(举债)和 " 昨天 "(资产变现)上做文章。多年来," 土地财政 "" 融资举债 " 较好地对冲了财政收入缺口,随着房地产市场的下行以及融资举债的硬约束,盘活存量资产便成为选项。

上述地方财政人士认为,盘活 " 三资 " 的核心在于 " 活 ",需实现三个目标:一是增加国有企业经营性收入,二是为财政带来非税收入或促进税收、产业增长,三是产生就业、产业集聚、人才聚集等社会效益。这项工作无法仅靠财政部门完成,具有动态性和长期性,需要持之以恒推进,但现实中很难有政府班子能坚持将其落实到底。

多地行动

湖南是全国较早开展盘活 " 三资 " 行动的地区。

2022 年,湖南启动清查处置全省国有资产资源专项行动,后续全面展开国有 " 三资 " 管理改革,盘活范围从省本级延伸到市县、从高校老校区拓展到全省各类国有资产资源,并正式出台了《湖南省国有 " 三资 " 清查处置与管理改革总体工作方案》,制定 "1+11" 清查处置系列指导意见,涵盖行政事业单位、国有企业、产业园区、能源、土地、矿产、林业、水利等 8 大领域,细化至省直机关、教育系统、文化企业 3 个子项,按照全领域、全口径、全覆盖要求,相应制定盘活处置计划和任务清单推进改革。

财政部资产评估中心在《打造 " 三资 " 优化配置 " 湖南样本 "》文章中提到,湖南省政府办公厅于 2022 年 3 月印发《清查处置全省闲置国有资产资源专项行动方案》,配套出台 11 项指导意见,涵盖行政事业单位、国有企业、产业园区、能源、土地、矿产、林业、水利等 8 大领域和省直机关、教育系统、文化企业 3 个子项,形成了改革 "1+N" 系统方案,打出制度 " 组合拳 "。省级层面建立工作协调机制,省长挂帅,常务副省长牵头抓,办公室设在省财政厅,下设行政事业性、园区、国有自然资源、国有企业等四个工作专班,部门协同联动,省市县同步推进。

上述文章还提到,湖南按照 " 全口径、全覆盖 " 的要求,对全省各级政府占有和管理的行政事业性、国有企业、自然资源等各类国有资产资源领域的行政事业单位、国有企业和省级及以上产业园区全部国有资产资源清查摸底,形成待盘活底数清单。还针对可盘活资产基础条件,逐项制定盘活方案,形成年度盘活任务清单。清单覆盖资产、资源、资金三大领域,包括金(矿产)、木(林业)、水(水利)、火(能源)、土(土地)、数(数据)等六类国有资源,实物、债权、股权、特许经营权、未来收益权等五类国有资产,闲置和低效两类存量资金。

上述投融资人士对经济观察报表示,此前,湖南部分市县地区在盘活闲置资产资源方面进行过一些尝试,但后来进度也慢了下来。目前,一些地方又开始围绕数据资产化推进工作," 虽然还没有清晰的模式,成功案例也较少,但做总比不做要好 "。

今年以来,安徽、湖北、河南、贵州等多个省份出台文件,深入推进以全面盘活国有 " 三资 " 为代表的 " 盘家底 " 工作。

2025 年 4 月 23 日,湖北省政府办公厅印发《湖北省深化国有 " 三资 " 管理改革推动大财政体系建设走深走实总体工作方案》。

7 月,云南省财政厅联合国资、自然资源、生态环境、住建、交通、水利、林草、机关事务管理等部门印发《关于开展省以下国有资产资源清查盘活工作的通知》,在全省州(市)、县(市、区)、乡镇(街道)三级全面启动国有资产资源起底式清查盘活工作,摸清资产资源 " 家底 ",激活存量资产资源潜力。

10 月,安徽省财政厅厅长谷剑锋在安徽省推进 " 大资产 " 统筹管理总体工作方案政策解读新闻发布会上介绍,国有资产资源资金是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物质基础,我省经过多年发展积累,形成较大规模国有 " 三资 " 家底,国资报告显示,截至 2024 年底,全省企业国有资产 16.48 万亿元,行政事业性国有资产 1.95 万亿元,除此之外,还有丰富的自然资源。但从实际来看,当前国有 " 三资 " 管理仍存在部门条块分割、政策衔接不畅、资源统筹不足等问题,对照实现高质量发展的目标任务还有一定差距。

《安徽省推进 " 大资产 " 统筹管理总体工作方案》中构建 "8+5+2" 盘活体系:将房屋、数据资产等八类资产,土地、林业等五类资源,财政存量资金等两类资金全面纳入清查范围,实现从传统实物资产到新型数据要素的 " 全口径覆盖 "。

从市县层面来看,不少地方也提出推动 " 三资 " 改革。

咸宁市印发《咸宁市深化国有 " 三资 " 管理改革推动大财政体系建设走深走实总体实施方案》,针对园区厂房等实物资产申报 CMBS,对应收账款等债权类资产发行 ABS,将特许经营权等未来收益权纳入证券化范围,剑指 2025 年市属国企新增融资 30 亿元的目标。

遵义市则以资金池建设为抓手,关于 2025 年以来预算执行情况的报告透露,2025 年向相关企业注资 35 亿元,其中 20 亿元用于设立投资基金,保障产业扶持政策落地,助力全市债务风险化解;15 亿元用于 " 三资 " 盘活资金池。加大清理行政事业单位银行账户力度,加快推动资产划转工作并实行集中统一管理,把资源资产变现作为弥补收入的重要手段,实现 " 真金白银 " 收入。

诸暨市则提出,围绕 " 土地矿产资源收入、国资国企改革、闲置资产盘活 " 三大领域确定首批九大类盘活项目。创新实施 " 分类匹配、一项目一方案 " 盘活模式,实现盘活资产入库非税收入 15.05 亿元。

罗志恒表示," 三资 " 模式的推行需要基础制度配套支持,比如需要构建规范清晰的政府资产负债表和综合财务报告,分门别类厘清包括数据资产在内的各类资产情况;未来还有必要进行预算体制改革,包括建立债务和资本预算,从而更好推进 " 三资 " 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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