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快报讯（记者 陈曦 / 文 牛华新 / 摄）对闻人悦阅，不少人会以为这是一个笔名，其实 " 闻人 " 是复姓，" 悦阅 " 则是父辈期许她能心悦于读书。所以像宿命一样，自人生最初，阅读便准确与欢喜连在一起，从小有一册在手便万事知足，渐渐自己也有了写字说故事的愿望。

△作家闻人悦阅

在叱咤银行业多年后，闻人悦阅选择成为职业写作者，这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却也可解读为命运自有其安排。她最新出版的小说《琥珀》，从女情报人员的视角，写出了过去这 100 年，这个世界的游戏是怎么运作的。麦家认为，《琥珀》所传达的思想与《风声》非常相似——不要轻易听信人讲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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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悦阅出生于杭州，中学移居美国，为纽约 Cooper Union 大学电机工程学士及纽约大学商学院金融硕士，曾在美国华尔街工作，后移居中国香港从事写作。用作家小白的话说，闻人悦阅明明可以靠颜值和专业吃饭，却偏偏选择要费尽心力以写作为生。

闻人悦阅表示，写作、说故事，是她童年时代的梦想，后来虽然学理工科，但一直很喜欢文学，写作这个愿望始终没有放弃。作为 " 九一一事件 " 的亲历者，闻人悦阅经过纽约世贸中心废墟时，心生 " 文明的脆弱 " 之感慨，写下小说《太平盛世》，不料竟一炮打响，在中国台湾摘得联合文学小说新人奖首奖，这给了她极大的信心，从此走上职业写作之路。

其后的长篇小说《掘金纪》，讲述一群人在掘金年代的故事。小说里绝大部分角色是混得不错的海归，回到中国之后，不是做金融、投行，就是上市集团的老板或者准备上市公司的老板，还有官、富二代甚至煤老板。这些符号化的人物，不似寻常刻板印象，而是被她一一还原成有血有肉，有寂寞有情感，也有过去的故事的人。她试图看到所有人不被注意的另一面，有一种温柔感。闻人悦阅解释，这也许是一种慈悲的态度，" 设身处地地想想，人都有两面，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彪悍的兔子与慈善的狐狸。"

闻人悦阅以往的作品，常以杭州、纽约、香港这三个她长期生活过的城市为背景，描绘的多是小时代里的小寂寞和小惆怅。读她的小说，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她的早年经历或是当下生活的缩影。在最新出版的《琥珀》一书中，她一改往日的风格，故事从第二次世界大战到美苏冷战再到 21 世纪初诡谲的商业风云变幻，历史跨度近百年；人物则辗转于蒙古、新疆、天津、上海、欧陆、香港和纽约，地理跨度不再囿于自己熟悉的城市。这样广阔的时间、地理的双维度，需要作者对行文有极强的掌控力，还需要考据大量历史资料。

为此，闻人悦阅在香港大学图书馆、美国斯坦福大学东亚图书馆查阅了上百部文献资料，并实地走访了数十个城市，才下笔完成。在她看来，文学作品最重要的一个部分，是能够提供给读者足够宽广的视野。她说：" 我们这代人成长于一个逐渐开放的时代，其中一些人走出去了。我这些年，无论是阅读、写作还是经历，都是在不断积累，将视野扩大到可以架构起一个百年跨度的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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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全书 80 多万字，逾 1100 页，分上中下三册，是近年来少见的超长篇小说。小说繁体版去年在中国台湾出版后，即获得《亚洲周刊》" 十大小说 " 榜首殊荣。

小说主人公莫小娴出生在蒙古，在亲人故去之后，独自一人回到故土。当时正逢西北动荡，具有语言天赋的莫小娴，被苏联情报人员看中，要网罗旗下。从西北到莫斯科，从二战谍都维也纳到上海，从香港到冷战时代的纽约，她为了生存在不同情报组织间游走，渐渐站到了一个特殊的位置，成为各方势力之间的一座特殊桥梁。

小说有两个视角：一个是年轻人的回溯视角，莫小娴过世之后，孙女琥珀试图去探寻祖母的历史；另一个则是历史的全知视角，记录了莫小娴跌宕起伏的一生。最后这两条线索当然汇合到了一起，但读者可以看到，它们之间是有差距的——后人拼凑勾连出的历史，跟莫小娴亲身经历过的历史，并不是完全吻合。这也印证了作者想要表达的一个主题—— " 那确确实实发生过的，其实早已湮灭了。" 而作家要做的，是将湮灭的那部分历史呈现出来。

《琥珀》简体版在中国大陆出版后，闻人悦阅回到出生地杭州，与茅盾文学奖得主、以谍战小说名世的麦家有过一次对谈。麦家提到，他在自己的小说当中表达过一个观点——历史是被修饰了的，真实是被掩盖了的。我们以为看到的真实，可能不一定真实发生过。他认为，《琥珀》所传达的思想与《风声》非常相似，那就是，不要轻易听信人讲的历史。

闻人悦阅觉得，《琥珀》的主题确实与麦家有所碰撞，" 就像我在《琥珀》卷首语里写的——琥珀，好像包含了一个历史的瞬间，封存了惊心动魄的一幕，但实际上真实发生过的历史已经湮灭了，我们看到的，只是我们能够看到的和愿意看到的那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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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出版方的宣传语中，《琥珀》被定义为 " 谍战小说 "。但有些读者认为这是个错误，觉得过于 " 轻飘 " 了。闻人悦阅说，在写作之初，她其实并没有去想要把它写成一个什么类型的小说，只是想用小说去写一段历史。对这个小说来说，从情报人员的视角来写，是最合适的方式。

她说："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件在不同的地方发生着，你乍一看，好像它们全无关系，但实际上它们之间也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些情报人员所处的位置，正好可以使他们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他们也许没法改变历史，但通过他们的眼睛，我们可以看到历史长河之下的暗流与支流，看到各种各样的可能。我觉得这是一个相当棒的角度，去诠释过去一个世纪的风起云涌。"

事实上，《琥珀》创作过程中还衍生出了庞大的副产品——由 40 多个短故事组成的 " 城市异境系列 "。这些 " 异境 " 均是《琥珀》中出现过的场景。各色人等和这些城市发生关系，影影绰绰闪闪烁烁的迷离。

批评家何平在其主持的《花城》杂志栏目中选登过这些短故事，因此在《琥珀》创作之初即给予了关注。7 月 13 日，闻人悦阅来到南京与何平进行了小说面世后的首次对谈。在此之前他们一直忍住没私下谈论。

何平表示，虽然他很早就知道闻人悦阅在写《琥珀》，小说中的场景在 " 异境系列 " 中也有所 " 剧透 "，但当看到它们如蜂巢般整体呈现在《琥珀》里时，他感到惊讶不已。"《琥珀》提供了一幅二十世纪革命地理地图，打开了很多可以让读者想象的空间，比如上世纪 50 年代的香港、上世纪 30 年代的维也纳和上世纪 20 年代的哈密，场景栩栩如生，展现了不同城市的不同时代感。"

何平指出，中国小说中不乏这样长时间跨度的作品，但《琥珀》在空间设定上，提供了一个更加广阔的全球视野，在二十世纪各主要政治力量之间的变局中书写人物的命运，这种时空交错的写作视野，创造了全新的阅读 " 异境 "。

闻人悦阅说：" 说是异境，其实是相对当下而言，那些湮灭在历史中的人和事，在突然回首间，都如《聊斋志异》一般。我们来时的路是这样宏伟壮丽，付出的代价是这样可歌可泣，历史不应该被遗落，所以就尝试捡起一些碎片，对着光线看一看，也许看到那表面如镜面般反射出自己的影子，或者只是一个历史的幽灵一闪而过。"

对话

我想对读者说 这个小说并不难读

现代快报读品：《琥珀》的故事跨越百年，与你以往的作品风格迥异。怎么会想写这样一部小说？

闻人悦阅：大学时代就想写一个传奇。这个传奇跟苏联 " 二战 " 时期丢失的国宝琥珀屋有关系。琥珀屋是普鲁士国王送给沙皇的一件礼物，二战时被德国军队运回了普鲁士，然后就神秘地消失了，下落至今仍是一个谜。当时我就想围绕这个写一个和中国人有关的传奇。所以 " 琥珀 " 这个名字一早就有了。

现代快报读品：这其中有什么你始终关注且一以贯之的东西？

闻人悦阅：过去的作品，对写作长篇小说也是一个积累。那些作品跟我们身处的时代比较接近，很多人也许觉得这是一个 " 小时代 "，我觉得即使是小时代，每个人的内心也是波涛汹涌，有必要关注个体的内心情感，从一个个人看到整个时代。到了这部小说，是写一个 " 大时代 "，但你不能把这个大时代摒弃在个人的情感之外。所以，我的作品可能都在听一种时代的声音，以前听的是当下的声音，但慢慢地，就想去听更广的时代的声音，去找来时的路。

现代快报读品：有人将《琥珀》看成一部女性成长小说。

闻人悦阅：小说中虽然有女性成长的因素，但故事的主角莫小娴并不是典型的间谍形象，而是借助她在语言方面的特殊才华和守住合乎人之常情的原则，顺势而为，逐渐被历史打造成了各势力之间桥梁一般的人物。

现代快报读品：小说篇幅很长，你觉得读者会有耐心读下去吗？

闻人悦阅：我想对读者说，这个小说并不是那么难读，它当中有很多不同的内容，可以看到历史，也可以看到感动的爱情故事，还有许多生活细节、艺术建筑。各种有意思的东西在那里，等待大家去发掘。

现代快报读品：有你喜欢的谍战小说作家吗？

闻人悦阅：我不是太有意去看这类小说。说起间谍，很多人会想到 007 那样的角色，飞檐走壁，摆弄各种高科技的武器和玩具。但实际上，真实世界的间谍他们所做的，就是一种信息和情报的探索和交换。我看得比较多的，是一些相关人物传记和情报机构的资料。你会发现，真实的历史事件比小说有更加意想不到的可能。

△《琥珀》凤凰联动 2019 年 5 月

闻人悦阅

青年作家，生于杭州，现定居香港写作。小说《太平盛世》2002 年获联合文学小说新人奖首奖，著有《太平盛世》《掘金纪》《黄小艾》《小中尉》《琥珀》等。长篇小说《掘金纪》《琥珀》分别获选《亚洲周刊》年度全球十大华文小说。

（编辑 陈海静 刘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