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 年春,陇南武都花开悄然。一个头发茂密的青年,用生涩的姿势怀抱起襁褓中鲜活的小生命,厚厚的眼镜片下流露出惊喜慈爱的目光,轻轻唤了声早为孩子斟酌好的乳名。这便是我与他的初识,而他是我的父亲。
父亲是一名地质工作者,常年背着土黄色的帆布地质包,扛着经纬仪翻山越岭开展野外测量工作。他体验过风餐露宿、丈量过荒漠戈壁、涉险过溪流谷底。野外地质工作无疑是艰苦的,但他却在地质实践中爱上了山峦间雄伟瑰丽的日出,黑夜里满眼星月的苍穹,也带着小小的我一起去领略大自然的神奇俊美。我们常在春雨绵绵的日子里沿着武都吉石坝后山北上,湿漉漉的穿梭过翻滚金色浪朵的油菜花地,看奔腾的白龙江水迂回出温柔悱恻的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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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郊游回家,我总爱把采摘的野花插在盛满水的瓶子里,把捡来的石头精心地摆在窗台上。父亲告诉我,野花枯萎之前可以夹在书籍里做成美丽的标本,石头可以根据形状绘出自己喜欢的图案,以此来赋予它们新的生命。在父亲的引导下,我开始把对大自然的感受用画笔表达出来,于是家里慢慢多了充满童贞的画作与稚趣的手工艺品。那些天然的色彩、明快的线条充盈着我欢快的童年。而多年后再翻开已泛黄的书卷,见那朵干花色泽依旧,带着与父亲往昔时光里的气息和回忆如恍昨日。
除了热爱生活、热爱山野,父亲在工作之余最沉浸文学。我经常看他抱着书本一看就是半晌,还认真地在上面用钢笔勾画书写。那时正在读小学的我会好奇地翻开一探究竟,原来一些诗词歌赋父亲做了注解感悟,一些优美的文章写了读书笔记,然后也会将自己在生活中细碎的点滴用文字充盈丰满起来。父亲说," 用文笔来抒情,就是牵着自己的心灵去散步,闲适,舒展,找回最真的自己 "。我读的多了,不由地觉得有趣,也开始模仿着写写涂涂,不曾想就这样在学校的作文比赛中获奖,在当地的报刊开始发表作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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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说,父亲是我写作的启蒙老师。而我的这位 " 老师 " 勤奋上进,且对热爱的事情持之以恒。这些年来,父亲的写作小有成就,发表的稿样越来越多。为了方便收存,他开始做起了剪报,纸张上贴好剪下来的作品,配以报刊名、发表时间,再插入与文章意境呼应的书画作品等。父亲总会反复斟酌版面的观赏性,直到满意后装订成册,然后泡杯清茶,一页页地翻阅、回味细品。那时,我便想着某时父亲也能出版一本带着油墨香的书籍,将这种 " 甘苦春秋寸心知 " 的快乐带给他人。
直到我入了大学,父亲将发表过的作品分类整理,出版了散文集《思想深处的乡土》、《岁月的回声》、散文诗集《感情的牧歌》三本书,我也欣喜地为此做了封面创意指导。而父亲邀请我给他写序,年少才疏的我第一次做开卷主持,多少有些惶恐。于是,我再次细细读着父亲的文稿,那些文辞优美、思想深邃的一字一句,都是父亲思想的闪光在寂寞案头盛开的灿烂心花,他赤诚敏感的思绪总是沉浸于自然万象之中,继而以虔诚之笔游历于熟悉的生活。我向往他笔耕不辍的热爱,羡慕他文思泉涌的底蕴、敬佩他不忘初心的坚守。而在我人生无数个十字路口,父亲或与我围炉夜话,或写长长的书信谈心,殷殷指点与教诲总让人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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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之美德,儿之遗产。我庆幸自己有位既为良师也是益友的父亲,也一直在父亲的羽翼下风和日丽成长。有时会觉得父亲无所不能,恰恰忽略了他其实是因为我才无所不能。直到有一次,一向硬朗的父亲居然出门走路都崴到了脚,在家休息时与我 6 岁的儿子一同下围棋,孩子赢了欢呼着,父亲笑着说," 哎呀,盯不住了,娃比姥爷厉害了!" 我回头笑望,却看到了父亲的双鬓有些斑白,曾经茂密的头发也稀疏起来,突然鼻子一酸,感到时光的美丽与残忍,原来父亲也会变老。
是的,父爱同母爱一样的无私,他不求回报;父爱是一种默默无闻,寓于无形之中的一种感情,只有用心的人才能体会。回想这些年,父亲的爱藏在注视着我成长的目光里,藏在期盼我回家的念想里,藏在悄悄给我转的生活费里,给的有时虽不够细腻,但却是我成长路上不可缺少的一段。年少时的他默默耕耘一个小家,把苦与累藏在心间。而那时的我也没有躲过青春期的逆反,偶尔会顶撞父亲,惹他生气默语。现在父亲更像一棵大树守候矗立在家中,盼着爱人健康,盼着游子归来,盼着儿孙绕膝间。时光荏苒,最珍贵的时光不过是:你未老,我还小;我在闹,你在笑。余生漫长,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你举杯,我倒酒。只愿我的父亲岁月长留、笑口常开!
刘 丹
编辑丨王璇
责任编辑丨费勇玮
值班主任丨刘宇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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