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年春节临近，走进商场超市，随处可见牛主题的商品占据了醒目位置，那货架上摆放的绣有 " 牛气冲天 "" 牛转乾坤 "" 牛福临门 " 等字样的红色牛造型公仔，显得十分喜庆。徜徉在牛年喜气洋洋的氛围中，我耳畔似乎又响起那一声长长的牛哞声，亲切而温暖，清晰而悠长。

记忆中，牛是在我上小学那年春节前到我家的。父亲说，孩子们眼看前后脚要上学了，家里这么多的地，这么宽的秧田，没有牛，是种不下去的。由于母亲多病，家里穷得叮当响，父亲说了不少好话，还是赊账买回了牛。其实父亲买牛的目的不只是耕田犁地，还是想通过生养牛犊，家里脱贫，过上好日子。

牛的到来，是我家的一件大事、喜事。除夕贴对联，父亲在牛棚上贴了 " 牛来运转 "，晚上请爷爷给牛喂 " 年夜饭 "。母亲说，养牛人家除夕夜，都会给牛吃顿好的，既犒劳牛一年来的付出，又通过牛是吃白面馍还是粗面馍，期盼来年有个好年景。

大约晚上 11 点多钟，外面烟花飞舞，爆竹声声，我和弟弟们却不为所动，怀着好奇心挤在牛棚里。只见爷爷仪式感满满，手洗了又洗，一番念念有词之后，从父亲手中接过装馍的篮子，各拿出个白面馍和粗面馍放在了牛槽里。这时，我们屏神静气，看牛的表现。牛一闻到馍的香味，迫不及待地伸出舌头，轻轻一卷，白面馍被裹入腹中。" 牛吃白面馍啦！" 我和弟弟们激动地叫嚷着，因为这预示着新年我家会有个好兆头。牛好像听懂了我们的话，" 哞—— " 叫了一声，那声音传出好远好远，听着更加让我们欢喜不已。

朝耕及露下，暮耕连月出。从此，牛在我家不仅耕田犁地、拉庄稼是把好手，性格还很温顺。不下地干活时，我和弟弟们争抢着牵牛到野外去放，或割回一筐筐鲜嫩的青草喂给它吃。与牛相伴的日子，我们有了 " 牧童骑牛横笛吹 " 的快乐童年。

记得盛夏的一天，我和小伙伴们在河滩放牛，天空突然阴云密布，狂风大作，我们知道雨要来了。于是，匆忙吆喝着自家的牛往家赶，可还没走上几步，瓢泼大雨从天而降，伴随着轰隆的雷声，还下起了冰雹。我们从没见过如此极端恶劣的天气，吓得哭喊起来。更糟糕的是，小伙伴们的牛，受到惊吓后四处逃窜。唯有我家的牛，犹如身经百战的将军，长长 " 哞—— " 了一声之后，抖动了一下身子，微闭起眼睛，傲然挺立着一动不动。见此情景，我和小伙伴们赶紧躲在了它身体下面，少了冰雹敲打的疼痛，我们与牛相依为命。那一刻，我感觉这是世上最安全、最温暖、最舒适的港湾。事后，村上的人都夸赞我家的牛了不起，灾难面前知道救主了。

牛不仅在我家辛勤耕作，还接连生了三头小牛犊。每当父亲卖牛犊时，老牛总是流着泪，望着小牛远去的方向，" 哞——哞—— " 叫个不停，看着令人很是心痛。

难忘的是我读四年级的那年腊月，等我放学回到家，一眼看见牛棚已经空了。我向病榻上的母亲询问：" 我家的牛哪里去了？" 母亲抹着泪说：" 卖掉了，为了给我看病，给你们仨准备开年的学费。" 母亲还说：" 家里穷得实在揭不开锅了，你爹迫不得已才卖牛的，牛贩子把牛牵走时，你爹哭了，牛也哭了 ……" 听了母亲的话，我一时不能自已，流着泪跑到牛棚，迷蒙中看到牛还站在槽头，" 哞——哞—— " 地叫着 ……

时过境迁，黄牛已去。但那一声声长长的牛哞声，却在我的记忆中愈发鲜亮，成为一缕抹不去的乡愁，催促着我回乡归家的脚步。

马晓炜

编辑 | 包学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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