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敦煌出差的一天夜晚，忙里偷得半时闲。坐在酒店院子的藤椅上，想放空一下疲惫的思绪。晚风拂面，吹乱了我的头发，轻打在脸上痒痒的。我抬起头，想要用力甩开挡在眼前凌乱的头发，不经意间看见了挂在夜空的皓月。

八月十五月儿明呀

爷爷为我打月饼呀

月饼圆圆甜又香啊

一块月饼一片情啊

爷爷是个老红军呐

爷爷待我亲又亲呐

我为爷爷唱歌谣啊

献给爷爷一片心呐

……

或许是从小被爷爷奶奶拉扯，所以自打一年级学会这首童谣开始，每每唱起就会流泪。今晚不是八月十五，爷爷也不是老红军，只是，还有一周就是爷爷 15 周年的祭日。看见皓月当空，那些深浅不一的记忆，如同陈年酒酿，在脑海里发酵、流淌，思绪漂向童年的远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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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最喜欢的季节是夏天，最喜欢的物件儿是爷爷那辆二八的 " 飞鸽牌 " 自行车，还有那顶压边草帽，那是爷爷夏天出行的 " 标配 "。不知多少个欢乐的日子，是在爷爷骑车带我游玩时打铃的 " 叮当 " 声和我 " 咯咯 " 的笑声中度过的。清晰地记得四岁生日那天，爷爷全副武装上他的 " 标配 "，带我去百货商店买礼物，坐在前梁上的我，别提有多高兴了。很快我就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辆心仪已久、十分漂亮的红色小三轮车。我满心喜悦，还没等回到家就嚷嚷着要在楼下与小伙伴们一起分享。与其说是分享，还不如说是显摆，因为在那个年代，不是家家孩子都有小三轮的。之前院子里有一辆，还是小伙伴的爸爸从外地带回来的。每次小伙伴们轮流排队骑车时，别提我有多羡慕了。那天我的小红车闪亮登场，同样惹来了大家羡慕的眼光。小伙伴们你摸摸这，他动动那，大家也因为院里多了一辆小车儿而沸腾雀跃。依照奶奶的话儿说 " 就像捅翻了的麻雀窝 "。我当然沾沾自喜，大声指挥着伙伴们轮流骑车。正当大家玩的高兴时，淘气包 " 焦米饭 " 提议要来个赛车接力。我的新车有了展示的机会，我当然当仁不让，马上就同意了他的 " 馊主意 "。几轮的角逐下来，我们女娃娃队成了第二名，最后一轮终于到我压轴出场了。我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去争第一，没想到冲出了终点还刹不住，直接撞到围墙上来了个人仰马翻。记得当时我根本顾不上划伤的膝盖和胳膊，连滚带爬地去看我的新车，靠背上的红漆划在地上拉了一条深红的长线，车把也歪到了一边，三轮朝天还在打转。我 " 哇 " 的一声大哭起来。这时，坐在小花园旁乘凉的爷爷奶奶也闻声赶来，看见我狼狈的模样，爷爷一把抱起我，连忙观察寻问我的伤势，着急中带着严厉跟我说：" 骑车不能逞英雄，安全是第一，车坏了没关系，但要是撞伤别人、摔伤自己人是很危险的事！" 看爷爷担心生气，我赶忙承认了错误。可转头看见摔坏的小车，眼泪还是不听使唤地往外咕噜。我哭的伤心，爷爷便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指着朝天的三轮逗我说：" 哎哟，这不是你最喜欢吃的爆米花的机子嘛，你看，这朝天的轮子像不像是爆米花爷爷手里的转盘？你转转，我看看你像不像爆米花的小姑娘。" 转而，爷爷又语重心长地说：" 蛋娃儿，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要勇敢，狠汉子眼睛里火出来，孬汉子眼睛里水出来，你要记住，好男儿有泪不轻弹。" 我破涕为笑，和爷爷奶奶一起，扶起摔坏的小车回了家。后来听爸爸说，爷爷当时还是托楼下修理厂的朋友帮忙修好了座椅靠背，还喷上了新漆。从那以后，我倍加珍惜这个礼物，它一直伴我走进了小学。

那时，爷爷每天下班回来都会给我带些小玩意，小惊喜，我也总会在巷口眼巴巴盼着爷爷，盼着我的小礼物。后来上了中学，爷爷也退休了，小礼物也随着我的挑剔失去了些许惊喜。1996 年，我达成了全家人的心愿，完成了我的理想入伍参了军。临行前的家庭聚会上，爷爷突然将一支我念叨了很久的派克钢笔送到了我手里，他没有说话，但我却看到他眼中不舍的泪花。我接过钢笔，认真地端详着爷爷，从前花白浓密的头发已是两鬓霜华，曾经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已略显些许浑浊，额头和眼角的皱纹不知何时已深深地堆叠，曾经那双大而有力的手，为何今晚不停地颤抖。顷刻间，我的眼泪奔涌，模糊到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听见爷爷哽咽了再哽咽的一句话：" 你一定要记住，好男儿有泪不轻弹，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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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来，这两句话一直激励着我走过野战军旅十六载，陪伴着我成长，伴随着我成熟。无论当兵的历程多艰苦，无论前方的道路多曲折，我都勇敢坚毅地向前走，向着心之所向努力前行！

一阵夜风吹过，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今晚的月，不圆但很亮，照在地面泛着白光。突然想起了苏轼《水调歌头》里的那句经典 "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睛圆缺 "。举头望月，我仿佛看到皓月周旁多了许多闪烁的 " 眼睛 "，那是天上的星光，我的泪光，还有，爷爷的目光 ……

陆 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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