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物的小事情，她知道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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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居室内的生活，也许略单调，文脉君搜寻资料库，翻出一本小书——《京话》，择取其中小文若干篇（序号为文脉君所加），来为读者提供一些调味剂。

1930 年代的 " 世说新语 "

《京话》一书初版于 1936 年，集合了作者姚颖女士 1932 年至 1936 年期间发表在文学刊物《论语》" 京话 " 专栏里的文字，另有一部分 " 也是斋随笔 "，也收入其中。

姚颖为民国时期有名的杂文家，曾受林语堂赏识。《京话》于 1936 年结集出版时，林语堂作序，评价 " 姚颖女士之京话，涉笔成趣，散淡自然，犹如岭上之烟霞：谓其有意，则云本无心；谓其无意，又何其燕婉多姿耶！"

姚颖生平经历今人所知甚少，南京出版社 2018 年重版《京话》，书中导读部分对姚颖略做介绍：籍贯江苏武进，该地奔牛镇人，毕业于金陵大学，一说中央大学。北伐时期投笔从戎，任军中文书，一笔清秀小楷，由此相识了所属长官王漱芳，于是结为连理。抗战期间，王漱芳远赴甘肃任要职，一次出巡坠马身亡（有人质疑是谋害）。姚颖从此回西南孀居，上海小报曾报道，姚颖有意来沪做记者，然不了了之，后不知所踪。

《京话》写当时的社会名流、军政要人，也写普通百姓，其中 " 也是斋随笔 " 部分，皆为精短小文，三言两语陈述事情、白描人物，颇有南朝《世说新语》风貌。或幽默，或调侃，偶尔也自黑，展示了一个时间区段内丰富多彩的社会世相，其中意味，读者自己阅读体悟。

何应钦先生喜田猎 , 其前卫队长某，窥其嗜好，从而附和，且时向菜市购野鸡、斑鸠以进，谓系猎诸于野，时日既久，何氏微有所闻。一日 , 某复献家鸽数头，何审视良久，故笑询之曰 :" 这好像不是斑鸠 ?" 某尚不知其意，笑容可掬日 :" 报告总指挥，这是野鸽 "。

往岁，王陆一任安徽大学文学院长，其夫人求学沪上美术专门学校，王君欲其夫人赴皖，而其夫人以事未果行，王君乃寄以诗云：" 你若不来，我便来看你，长江东下船，而偕某小姐 …… 否则扬子江，我便跳下去，江水冷冰冰，难免得脚气。" 其夫人读诗后，翌日，即束装成行。有某君仿《左传》语调云，" 君子曰，此示威之诗也 "。

洪瑞钊君，曾著《革命与恋爱》一书，颇为脍炙人口，年来见一般女子，对于革命观念，日渐薄弱，选择夫婿，徒以名利作标准，乃戏以 X 代表女子之地位与财产，以 1 代表男子较女子优越之程度，作成一公式如左 :

女子择夫标准为 X+1

洪君并感慨曰：X=1 者，间亦有之，若 X-1 者，则余未之见也。

吴铁城先生当选为正式执委，惟名列十三，吴氏略感美中不足，乃请于主席谭组庵先生，愿将名次退下数位，谭曰：" 这也不好，假使将来前面有人出缺，仍将吴先生补为十三名 , 又怎么办 ?"

民国元年，黔人钟 XX 君任军职于贵阳，党召集其土兵，讲演历代英雄豪杰事，并仿各国例，每一士兵，赋予一英雄豪杰名，如文天祥张，郑成功李等是。惟士兵智识毫无，不仅尝误事为人，且尝将人事张冠李戴。一次，钟君忽问文天祥张云 :" 你是谁 ?" 张日 :" 我是郑七哥。" 钟君不解，徐徐考查，始知为《正气歌》之误。

友人周某，常语人云，其先祖与苏东坡甚友善，或问其先祖大名。周云 :" 不知，但见家谱中记载，相传先祖某曾与苏东坡同游赤壁，大约《赤壁赋》中所说之二客，必有一为先祖也。"

予原籍武进奔牛，当予与王艺圃君未结婚前，友人常以奔牛镇戏属王君对，王君日 :" 跑马巷——南京街名——岂不现成吗 ?" 符九铭君曰，" 鲜鱼巷更好，因奔字可写作犇，鲜字可写作鱻也 "。

蒋梦麟先生尝戏谓现时男女关系，可概括之为三种：一、狗皮膏药；二橡皮膏药；三、轻气球。

或谓语作何解？蒋氏日 :" 狗皮膏药者，贴时不容易，撕开也痛苦，旧式婚姻之类是也。橡皮膏药者，贴时既方便，撕开也不难，普通婚姻之类是也。至于摩登者流，男女双方，均得时时当心，稍有疏忽，即行分离，此非轻气球而何 !"

吾乡土豪项某，凭借父兄余荫，横行霸道，人莫敢言。及其生辰，滥发请笺，强令他人致贺，有平日曾受其害者，捏造姓名，制一金字匾额，上题 " 一乡皆称 " 四字，乘人不备，赉送前往。项某未尝学问，仅认字面意义，喜欢异常，悬诸厅上；其后经人指点，始知系借用四书 " 一乡皆称愿人焉 " 之句，乃立命人摧毁之。

于右任先生，畏热，夏日常喜将上身衣服，完全脱去。有某君见之，归语人日 :" 昔有人以‘文君白头吟’属对者，我苦思良久，均觉无适当之典故，可以作对，倘若许我杜撰，则‘于髯赤骨立’，岂非绝妙材料乎 ?

民国六七年间，刘 xx 先生任贵州督军兼省长，有乐君者，由美国得工科硕士归来，特往晋谒，畅述世界工业情形，不意刘卒然问曰 :" 你能造牙粉果子露吗 ?" 乐君莫测高深，只得照答曰 :" 不能 !"

及乐君告别，刘氏语人曰 :" 这也算工科硕士？还不如王和叔会造牙粉果子露呢 !"

注 : 王和叔君，时任模范小学校长。

何敬之部长尝于住宅隙地，辟一花圃，名日可园，园门悬一匾额，系出谭组庵先生手笔；大书可园二字，末附跋云 :" 无可无不可，圣之时，有可有未可，圣之用。敬之先生以可名园，必兼斯二义者。"

或曰，此数句，无形中将组庵先生个性活画出来！

张道藩夫人 , 籍隶法国，初来华时，语言不通，每有宴会，辄一一举各菜名询张君。张君因中国菜名，如宫保鸡、李鸿章杂碎等，不仅须解释菜之做法，且须说明菜之掌故，有时此类掌故，即本人亦难尽知，于是遇到此类菜蔬时，均总称之日，" 好吃。" 日久，其夫人微有所觉，询张君日 :" 为什么这也叫好吃，那也叫好吃，到底哪个好吃 ?"

某君，服务南京邮局，喜竹战，其夫人恒劝止之，某君与夫人伉俪情笃，且慑于正义，未可如何，然竹战之情趣，固不因此而减低也。会其夫人将分娩，扬言于人曰，我内人不久入医院，即可以自由行动了。但友人不知其夫人何时分娩，每遇三缺一时，辄以电话询之曰 :" 太太进了医院没有 ?"

昨晤某君，大骂李某等无聊，或问其故，某君云 :" 你想，他们在这样热的天气 , 打那样小的麻将，居然还要熬夜。" 人问何以知之，某君曰 :" 我怎么不知道，我在场当背光呢？"

君子日，此亦母猪率子渡河，不将自己算入之一例也。

某科长见某科员在办公室中跷脚，恶其不恭，责之。某科员亦不甘示弱者，反唇讥之日 :" 然则科长又为何跷脚 ?" 科长怒，正苦无言以答，忽睹公文封面上有科长、科员字样，灵机一动，乃深斥之日 :" 你要知道，自从仓颉时代以来，就只许可科长跷脚，而科员只可立正，你不见科长的长字末尾两笔，就是一个跷脚姿势，而科员之员字末尾两笔，不是绝好的立正姿势吗 ?"

一日，王陆一先生之厨子，因病未能工作，王当即令工友暂代，工友名狗剩，何所取意，则未知也。次晨，王君因要公急须入中央党部，乃狗剩烧火，良久不燃，王君作急之余，随骂之曰 :" 你这个狗剩，还不如驴剩呢 !" 言毕，竟自坐下烧火，乃抬头见狗剩傻笑，始悟适间骂辞，大有语病。

闻赵文炳君云，其乡有某氏者，尝误解字义。某日，阅尺牍，中有 " 胸有成竹 " 句，其末注释云：" 胸有成竹者，誉人之有计划也。" 某氏即于是日起 , 大吃其笋子，或问其故，某氏白：待到明年，我不是胸有成竹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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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话》

姚颖著

南京出版社

2018 年 4 月

现代快报 +/ZAKER 南京记者白雁整理

来源：江苏文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