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房子都会成为故居；

所有的容颜都会成为故人；

所有的情节都会成为故事。

——无名氏

闻说我国庆独往杭州，一同事大为惊诧：" 为什么不约几个伴呢？一个人好无聊啊！"

我只是笑笑。她是生性热闹的人，她不知道，一个人，才能真正静下来与湖山对话，和自己交心，还有，读书，与作者交友。

带了本旧书，《明清闲情小品》，在水畔看看，在柳下翻翻，那些清言淡语，倒真的合乎我此时的心境。

十月七日，云栖寺旁，碧云绕绕，桂香郁郁，薄薄的轻雾在秋阳中一丝丝地融化。十余本老桂静静伫立，空气中密密的全是沁甜的花香。依桂树，凭竹桌，倚竹椅，就一杯清气袅袅的龙井，任桂花簌簌地落满巾袖，盈盈浮泛茶间，只觉得呼吸的已不是花香茶韵，而是满满的幸福了。

几朵细巧的金桂洒落页面，我轻轻地合上书，欲将这个特别的下午以这种特殊的形式封存下来。也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了末页蓝黑墨水的几行手书：" 半年来，为稻粱谋，四处奔波，疏于友人往来。心内歉然。又，为然君寻小蜡烛未果，更增惭愧。谨以此书，达我真心。" 落款是小师兄，时间乃一九九五年三月十一日。

翻到这一页，已是十五年！我不由废卷叹息，流年忽忽，彼时桃李，当年明月，都沉寂在深深的岁月里。

那个时候，甫出校门的我们立足未稳，涉世未深，并且都是这个城市的外人。寂寞了，烦恼了，空虚了，或者遇到什么喜事了，总要聚一聚，聊一聊。于是乎，烦恼释放了，心灵充实了，似乎互相加了油，又可以独立面对东西南北风了。

小蜡烛一事，典出学国画的明师兄送我一盏彼时鲜见的进口蜡烛灯。该灯配有莹洁可爱的两寸粗蜡烛一枚，当晚大家围灯品茗清谈，直到蜡烛寿终正寝，仍旧意犹未尽。小师兄遂自告奋勇，说他负责后续的蜡烛，但当时市面上确实买不到相配的蜡烛，此灯也就一直没有机会重放光明。若非重见这叶题记，对这一段旧事我已全然失忆。转眼十五年过去，不仅是他，我也有多久没静下心来读书了？我们又有近年没在一起聚谈了吧，即使聚会也不外聊家常谈俗务忧社会罢了。至于明兄，则已数载未曾谋面，只是多年前在画展上偶遇而已。彼时我们的情谊多么真纯，相互间多以书籍赠礼，掩卷回首，一切仿佛都已淡出记忆。所谓相濡以沫，毋如相忘于江湖 ……

那些虽则共居一城，已然日臻模糊的面影，却在这千里之外，一一然浮现，渐渐清晰。

和大师兄通话，他说：我也时常怀念那个时候。那时真是口不言俗事。还记得那年我与他冒雨访你，雷声隆隆。

往事如烟 …… 往事又并不如烟。

我想，此番归去，合当折简招饮诸兄，来次一个也不少的完聚。然则，故人可以重逢，往日的情怀、心境，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来源 黔中书

作者 杨宛

编辑 段筠 / 编审 李枫 / 签发 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