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黑客帝国 4》即将上映，时隔近二十年，又把前面三部翻看了一遍，结合当前全球化所面临的危机和困惑，对于剧情有了一些新的理解，可以说这部连续科幻剧确实具备一定的前瞻性，表现了对工业文明无限度发展的隐忧，并提供了对救赎路径的思考，可以说是一组有深度、见功力的影视文化系列精品。

对全剧的情节设计本文不展开详尽探讨，亦不侧重阐述西方社会对后工业化困境的反思，对于该剧最为人津津乐道的高深对白，当年曾经费解之处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和元宇宙概念的到来，也不再那么神秘莫测。本文仅就该剧构思中的深层次意识，灵光一现，谈谈东方文化的未来价值。

重温三部《黑客帝国》，最强烈的感受是基努实在是太帅了！很奇怪当初竟然未觉得？而且他的帅很有东方特点，含蓄、儒雅、温情、从容不迫。无独有偶，他的恋人凯莉虽有些女生男相，总令人觉得不算完美，但仔细端详的话，会发现她的气质同样很东方，恬静、忠贞、甘于牺牲。再看以墨菲斯、奈奥比为代表的一众非洲裔人群，则表现出对正义的坚强捍卫和对信仰的坚定不移，还有少数棕色系人群则带有一定的偏执顽固。再反观史密斯（破坏者）、上帝（操纵者），以及先后出现的叛徒肤色，基本完成了全剧的文化形象构建。

工业文明起步于西方，殖民主义随之肆虐全球，白人至上观念兴起，东方文明黯然失色，巨龙一度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为了争夺市场和资源，工业国家之间爆发大战，战火熄灭后西方世界的重心转移到了太平洋东岸。在殖民主义向新型霸权主义的演变中，落后国家纷纷赢得了主权独立，然而经济上却未能摆脱对西方的依附，以文化自信为标志的民族解放事业仍然处于低谷。

20 世纪 90 年代以来，经济全球化飞速发展，在工业寡头和金融财阀的布局下，制造业加快向人力资本价值低洼的发展中国家转移，为中国追赶发达国家提供了一个难得的历史机遇。与此同时，欧美发达经济体出现脱实向虚的势头，工人失业率居高不下，工资水平停滞不前，社会内部出现鲜明的阶层分化，而一些未能抓住历史机遇的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的差距也进一步拉开。

信息技术和人工智能的迭代升级，必将进一步改造人类生活，那么再往后推测，被外国廉价劳工拿去的饭碗会不会被机器夺去？人类作为世界万物灵长的惟一性会不会被机器所打破，进而反过来主宰人类 ? 这就是电影《黑客帝国》开篇所描绘的场景。

人类发明制造的机器究竟能否跨越无意识而拥有自主意识？能否从物进化为人？目前看不到可能性。但是退回一格，在谁出资、谁受益的分配框架下，被机器生产所取代的劳动者群体，处境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黑客帝国》给出的解决方案是毁灭，尼奥和史密斯同归于尽，上帝（操纵者）和锡安（民众）和解。上帝问先知：" 和平将维持多久？" 先知回应：" 直到和平结束的时候。" 可见按照西方文化逻辑再造的一个世界，仍然是那个会走向毁灭的旧世界，太阳底下无新事，灾难必将重演，然而东方逻辑并非如此。

古希腊、古埃及被古罗马摧毁，古罗马又被日耳曼摧毁，到近代，日耳曼又几乎被条顿人摧毁，西方历史的时代交替，从来不是文化的演进，而是民族主干的切换。所以在过去的五六千年里，中国有历史，而西方只有时代。当今西方世界的问题，以及他们所构想的出路，也依然是遵循着这个毁灭—重生的模式，中国不然。

中国历史进程是穿越重大考验的进程，中华文明以其举世无双的韧劲屹立至今。其中一个秘诀是知识分子能够以文明的承载者自居，将学术生命与国家命运紧密结合，面对难以克服的困难时甘于忍耐，再艰苦的时候也不忘施行仁政，以学术精英引领社会，以学术思想改造社会。尽管也有过度理想化的时候，比如王莽按照《周礼》推行新政，但是经历失败后，又能及时吸取经验加以修正，并详细记录时刻昭示后人。外族入侵时不轻易放弃抵抗，一旦江山失守就开展积极的改造和反思，东山再起也不实施报复，而是民胞物与、一视同仁，还全部人一个清平世界。

《黑客帝国》把救赎的希望寄托于尼奥，而在中国文化中，尼奥远不是一个人。毛泽东主席提出："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 尽管史前时期的氏族领袖尧、舜、禹有些类似西方史诗中的个人英雄，然而自中国形成以来，每一个好时代所呈现的都是群星璀璨。

有时候文学作品比专业政治分析更能够预见未来，《黑客帝国》的创作者赋予救世主以东方人的形象，多少反映出对东方文明拯救世界的模糊寄托，然而他们并不真正懂得中国文化，否则就不应该不知道，在中国文化里只有进取而不会是轮回

经历过最近的二十年，希望他们在全新《黑客帝国 4》中，能够找到更贴切的答案。

( 斯培森 )

作者简介 :

▲斯培森

斯培森，生于 1974 年，大部分时光都在深圳度过，曾经长期从事经济管理工作，理论功底扎实，实践经验丰富，著有长篇历史金融小说《金城往事》，《我们深圳四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