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3 年，瑞典著名戏剧家兼导演英格玛 • 伯格曼推出了《婚姻场景》。一对结婚十年的 " 模范夫妻 " 遭遇情感危机，在长达十年的分居和离婚过程中，他们反复探讨婚姻、爱情、性和自我之间的关系。伯格曼借角色之口向观众发问：究竟该如何给爱下一个定义？

2022 年元月 2 日晚 8 点，深圳华夏艺术中心小剧场上演 Sunny-3《婚姻场景》，极简的舞美布置，黑白调式的场景，营造出一种隐秘的氛围。灯光明灭中演员们往来，相对、穿插、重叠、分散 ……

最近的观众离演员不到三米远，在沉浸式的观看中大家渐渐读懂了舞台上的蒙太奇：8 位演员在饰演 2 个角色——玛丽安和约翰。这对看似安稳的爱侣从针锋相对地共处，到出轨、仳离、重逢，分开后的两人逐渐获得了了解和宽容 …… 频密的台词，起伏的情绪，纷繁的调度，令人眼花缭乱，观众的心境在共情与抽离之间瞬间切换。

整部剧情推进得酣畅淋漓，男女之间的对手戏异常精彩。当最后一个场景结束，灯光全部亮起，观众们激动地捧花上场道贺，整个舞台都沸腾了起来。这一刻，观众，以及演员自己都很难置信，如此复杂的一部作品竟然由一群素人演员在几天之内排演成功了。

这正是深圳 " 生活戏剧 " 工作坊推出的 Sunny 系列剧第三部。熟悉 " 生活戏剧 " 的观众都清楚地还清楚记得前两部 Sunny 带来的惊喜，这次，第三部 Sunny-3《婚姻场景》又完成了一次大突破，演员们从演自己的故事，升级为演别人的故事。到此，Sunny 成为了一个深圳现象级演出。

" 我感觉这些演员是一群很有胆量的人，没有一个是胆怯的。" 演出结束后导演邵斯凡说，" 今天晚上的演出可以说是完美的，他们也许，不，是的确做到了很多专业演员都做不到的水准，用三四天的时间圆满完成这么复杂的一个作品。"

事实上，从第一部 Sunny 剧目开始，每次演出都是一场刺激的挑战。前两部呈现演员们自己的故事，这次采用经典剧本，经过邵斯凡的匠心改编，本来两个人的戏被做成了八个人同时出演。这么短的时间，这么多的台词，这么多人参演，而且大家根本没想到，还有舞台上还有这么多的调度。

该剧的导演邵斯凡毕业于法国佛罗兰戏剧艺术学院表演高材生班，从师于米歇尔 • 傅（Michel FAU）等几位法国当代著名戏剧大师兼导演。邵斯凡是法国艺人协会 ADAMI 2006 年戛纳二十新英才之一，目前作为独立导演活跃于国内舞台，曾经出品过《费多，等等》、《绝对高级》、《天啊！我们的费多》、《卡埃罗，那一个心醉神迷的夜晚》等多部戏剧作品。

" 生活戏剧 " 工作坊的创始人蕾蕾曾经在中央电视台等机构供职，有着丰富的导演和制作经验。多年以前她就认识邵斯凡，一直欣赏邵斯凡独特不群的出品。几年前从北京到深圳定居，曹蕾蕾创立了 " 生活戏剧 " 工作坊。为什么叫 " 生活戏剧 "？这是她基于一个很朴素的想法：把生活搬到舞台上，因为 " 生活就是充满阳光的剧场 "。

在曹蕾蕾看来，戏剧并不是高高在上的艺术形式，工作坊也并非意在培养专业演员，只是希望通过戏剧表演这样一种方式，人们可以更好地发现自己和世界。工作坊得到了邵斯凡的支持，后来，就像 " 吸引力法则 " 所描述的那样，各种善缘接踵而至，曹蕾蕾收获了一批信念一致的学员。

这次《婚姻场景》难度不小，但却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曹蕾蕾分析说，这是因为在两年多的历练中 " 生活戏剧 " 凝聚起了一种 " 团魂 "，这使得大家得以在快速的生活节奏中，排除万难来一起创作，迅速地默契配合起来。

" 我很感动，大家都是在深圳很忙的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事业家庭，抽出几天时间在一起排练，其实是非常难的。" 蕾蕾知道大家都不容易，她自己更是。两年多来，她贴钱运转 " 生活戏剧 "，学费收得不高，演出硬件却以专业标准来配置。

2020 年的十月，第一场 Sunny 演出后好评如潮，当时曹蕾蕾有点半信半疑，是朋友们过奖了，还是真的不错？第二场演出再次赢得满堂彩，曹蕾蕾的信心渐渐立了起来。而这个时候，她依然把营销、盈利等问题放在了后面，把着力点放在让 Sunny 成为一个完整的三部曲系列，并打造调性鲜明的 " 生活戏剧 " 品牌。

有些学员为 " 生活戏剧 " 不盈利着急，比如周赫就是一位。她第一眼看到曹蕾蕾就觉得有眼缘，但当初她对戏剧没有一点概念，是一个上台说话都很腼腆的人，而且总是没有安全感，喜欢把自己封锁起来。

周赫有自己的设计公司，平时忙得不可开交，但一加入到 " 生活戏剧 " 她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三部 Sunny 她全都参与了，每一次都明显感觉到对自己的突破。" 总是在被鼓舞，被支持中，这让我可以勇敢地做自己。"

周赫清楚自己是柔弱型，一度她内心十分渴慕强大的东西。但 " 生活戏剧 " 让她开始学会接受自己，慢慢肯定自己和肯定这个世界。" 其实柔软的东西也一样有力量。" 她说。

Sunny 的老演员们的心中永远记得一个场景：第一部 Sunny 上台前，邵斯凡导演沉着有力地告诉大家：" 请你们相信，我是专业的导演，你们没有问题。" 接下来大家相互握手，将信任交付。

每一位演员在 " 生活戏剧 " 中都有自己的成长史。在演员薛扬看来，《婚姻场景》这部剧并不只是讲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只是讲述的某一段感情，某一场婚姻，" 这个情没有这么小，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都是这样的，我在这个剧中反思自己。"

薛扬是知名的青年画家，也是三场 Sunny 的全程参与者。这一次在《婚姻场景》中，她有一段女主角喝醉了酒大爆发的桥段，张力十足，十分精彩。

薛扬感觉邵斯凡的戏让自己大大地打开了观看世界的维度：" 其实生活不是那么完美，也不是那么坏，我现在感觉，每个人都有可以理解的地方，其实，都可以，没有什么不可以，这个有那么重要么，那个有那么了不得么，人们之间需要那么大的怨恨么 ……"

" 生活戏剧 " 的学员们在戏剧中开始与世界逐渐和解。作为导演，邵斯凡当然更清楚地看到了演员们的变化：" 我看到了他们的自由，更加敢于做自己，淡定地做自己，他们的变化说明了戏剧的力量。"

▲邵斯凡

" 我在构思任何一件作品之前，都会先去了解我的演员们，去想象和他们在一起能创作出什么样的作品。" 邵斯凡说，伯格曼的《婚姻场景》是自己喜欢的剧本。和 " 生活戏剧 " 的学员们在一起打交道两年了，每次排练都更加了解他们，他们每个人对婚姻都有不同阶段的体验和想法。" 我在想，让他们和伯格曼的经典剧本相遇，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素人演员做到了很多专业演员都做不到的水准，三四天的时间完成一个复杂的作品，专业和业余的鸿沟就这样被跨越了，这个原因怎么解释？

"首先源于他们坚定地走上舞台的力量和勇气，创作的自信。" 邵斯凡说，" 他们虽然觉得很难，但咬咬牙，还是做到了，有可能这就是深圳人身上宝贵的素质。"

其次，邵斯凡认为这群深圳人对生活的认知和经验也相当重要：" 我们这些学员，都是有经历的人，这样一个作品对他们来说不可能无感，肯定有要表达的东西。"

同样，为演员们设计舞蹈动作的毕聪悟也对演员们有很高的评价：" 素人是又干净又复杂的，干净是表演，复杂是内在。"

在这位拥有 " 舞蹈 + 哲学 " 双学位的导演看来，素人并非是没有内容的白开水，素人演员的身体十分丰富。" 如果说专业舞者是优美的，那么素人的身体是有故事的。因为舞者更多在排练厅，而素人却经历了众多的和事，他们的身体埋有很多印迹。"

Sunny 能够成功走到今天，主要是 " 在合适的时间做了合适的事。" 曹蕾蕾总结道。她说， " 戏剧就有这样的魅力，让人们在那一刻看到积极阳光的东西。" 她说，" 生活戏剧 " 能够走下来是使命和信念的推动，这就是要去传递一种精神。

作为一个有笃定信仰的人，曹蕾蕾希望传递的精神并不复杂：所有的修行都是在无时不刻的当下生活中，希望大家通过戏剧表演这样一种方式，在角色，共情，体察中学会更好地与他人连接，踏踏实实地生活，扮演好生活舞台赋予我们的各种角色，不负此生。

深圳晚报记者 杨端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