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木天(1900 年 -1971 年),原名穆敬熙,中国现代诗人、翻译家,1918 年毕业于南开中学,1926 年毕业于日本东京大学,1931 年参与成立中国诗歌会,1952 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与王独清、冯乃超并称象征派三大诗人,他还被公认为是中国象征诗派最重要的理论家,其诗论《谭诗》是中国新诗史上的重要文献。著有诗集《旅心》《流亡者之歌》《新的旅途》,散文集《秋日风景画》《平凡集》。他还是著名的翻译家,尤以翻译巴尔扎克的作品著称。
苍白的钟声
作者:穆木天
苍白的 钟声 衰腐的 朦胧
疏散 玲珑 荒凉的 濛濛的 谷中
——衰草 千重 万重——
听 永远的 荒唐的 古钟
听 千声 万声
古钟 飘散 在水波之皎皎
古钟 飘散 在灰绿的 白杨之梢
古钟 飘散 在风声之萧萧
——月影 逍遥 逍遥——
古钟 飘散 在白云之飘飘
一缕 一缕 的 腥香
水滨 枯草 荒径的 近旁
——先年的悲哀 永久的 憧憬 新觞——
听一声 一声的 荒凉
从古钟 飘荡 飘荡 不知哪里 朦胧之乡
古钟 消散 入 丝动的 游烟
古钟 寂蛰 入 睡水的 微波 潺潺
古钟 寂蛰 入 淡淡的 远远的 云山
古钟 飘流 入 茫茫 四海 之间
——暝暝的 先年 永远的欢乐 辛酸
软软的 古钟 飞荡随 月光之波
软软的 古钟 绪绪的 入 带带之银河
——呀 远远的 古钟 反响 古乡之歌——
渺渺的 古钟 反映出 故乡之歌
远远的 古钟 入 苍茫之乡 无何
听 残朽的 古钟 在 灰黄的 谷中
入 无限之 茫茫 散淡 玲珑
枯叶 衰草 随 呆呆之 北风
听 千声 万声——朦胧 朦胧——
荒唐 茫茫 败废的 永远的 故乡 之 钟声
听 黄昏之深谷中
《苍白的钟声》是诗人《旅心》诗集中具有代表性的诗作。
穆木天在《谭诗》中说:" 在人们神经上振动的可见而不可见可感而不感的旋律的波,浓雾中若听见若听不见的远远的声音,夕暮里若飘动若不动的淡淡的光线,若讲出若讲不出的情肠才是诗的世界。" 这个世界是 " 一般人找不着不可知达的世界 "。
这是他的 " 纯诗 " 主张,而《苍白的钟声》正是这样一首纯诗。" 苍白的钟声 " 传导的是一种衰微的生命情调。在黄昏中,山谷,荒径,枯树,衰草,远方的夕阳,云朵,游烟,萧萧的风声,静默的河水 …… 古寺的钟声在一片灰暗朦胧的暮霭中响起,弥荡在整个世界,弥漫在诗人心头,诗人的灵魂与钟声交感,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孤寂生命内部的幽渺深秘的律动:" 先年的悲哀 永久的 憧憬 "," 辛酸 " 与 " 欢乐 " 更替," 有限 " 与 " 无限 " 交溶," 苍茫 " 的寻觅," 故乡 " 的恋念 …… 这里没有说明,只有暗示。而诗的暗示不仅来自诗中幻象,也同时来自文字组合排列的视听合弦的音乐效应。因此,这首诗使读者产生一种 " 朦胧的同情共鸣 "。
这首诗另一个引人注目的地方是意象众多,却能各居其位,共同烘托出一幅晦暗的画面。在诗中,苍白的钟声被转化为可见之物,由听觉移位到视觉、嗅觉和触觉,较之一般性的通感,更具一种整体性的修辞效应。钟声的苍白从何而来?首先从诗中覆盖性的色彩中来。诗中出现的色彩几乎都是灰暗的,不管是 " 灰绿的 "、" 灰黄的 ",还是 " 枯草 "、" 游烟 ",都有一种情绪性的晦暗和凄凉。钟声的苍白也从嗅觉的缝隙中来," 一缕一缕 的 腥香 ",把钟声的苍白转化到一种令人不适的气味上来,然而却又是令人难舍的一种迷醉,似乎诗人沉浸在一种漠然的悲哀中,淡淡的,似有似无,不知悲从何来。钟声还是可以触摸的," 水波之皎皎 "、" 白云之飘飘 ",在视觉的情状上同时又给人一种切近肌肤的感觉,钟声的苍白在这里转化为一种贴肤的痛苦情状。钟声实不易写,这首诗却写得声色情味俱佳,把苍白的钟声写得可感可触,诗人的情感与意象融会得丝丝入扣。这是一首成功的意象之诗,每一个意象都在恰如其分的位置上,使此诗有一种混融的意境之美。
在《苍白的钟声》一诗中,诗人的想象随钟声的飘荡而展开,诗里似乎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乡愁。诗中反复提到故乡,如 " 故乡之歌 "、" 永远的故乡 "、" 朦胧之乡 "、" 苍茫之乡 "、" 古乡之歌 " 等,在钟声飘荡的最远处就是故乡,然而,故乡却非实有,乃是渺远之乡,诗人的忧郁大概也在这里。王国维有言:" 一切景语皆情语。"(《人间词话》)这首诗中的意象就是撩拨游子之心的有情之语,把怀乡之思浸在弥漫的感伤里,读来有一种袅袅的余音及异样的感动。
□吴投文
编辑丨包学枫
责任编辑丨王璇
值班主任丨刘宇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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