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哒、哒 ",木棍敲击水磨石地面的声响,回荡在医院走廊,有些突兀。我搀着母亲的左臂,母亲右手拄着拐棍,慢步走向楼上化验室。一声,再一声,敲得我心上有些生疼。
这木棍是我之前从朋友那里淘到的深山六道木,褪了皮,直溜、光滑、坚硬;选一枝杈处,留段握柄,截断,磨光,正好给走路已然蹒跚的母亲当拐棍。她眉头一皱,不乐意了:" 我不需要这玩意儿,拿走,拿走。" 我随手撂在了门后墙角,任其搁置数年,积了厚厚的灰尘。
近年,回老家多,常拿起那些老木工具,帮年迈的父母做些活儿。拎起提水木钩,去井边 " 哗啦啦 " 打一桶井水,似打捞起无数清甜的岁月;扛起长竿,去打枣、打杏、打核桃、夹柿子,忆起了父亲、哥哥和母亲、我在树上、树下一起劳作的欢愉;拿起铁锨、锄头、镰刀下地干点什么,用着格外趁手。回来,将它们靠在墙角或挂在墙上,想到那些母亲从山里淘回的、已被磨得溜光水滑、被日子包了浆的木棍,她已再也不能拿在手上,不由黯然心伤。
上医院二楼,母亲身体明显侧向了我,我的右臂不由加了把力。木棍的声响已很微弱,我生怕打滑或拄空,叫母亲停下,接过木棍夹在了我的左腋下。母亲虽然重复说:" 拄着棍儿能走,能走。" 却分明又将身体压向了我,我的右臂不由使足了劲,反倒走得快了,稳了。
住院观察一周,无大碍,便回了村,但那根六道木拐棍却成了近八十岁老母亲的手中之物,从不离身边。坐在院里,还不时将拐棍挥在手中,撵撵鸡,扒拉下乱柴草,指点父亲和我做这做那。日后,母亲再自己进山,出村,肯定是不可能了。只能一手拄着拐棍,一手拄着我,甚至,干脆拄着我了。
图片源于视觉中国
作者 张金刚
编辑 段筠 /编审 李枫 /签发 蒲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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