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鸟类和植物的英国博物学家、自然文学作家理查德 · 梅比,长期致力于探讨自然和文化的关系,并因撰写《免费食物》《描绘自然》《不列颠植物志》《吉尔伯特 · 怀特传》《杂草的故事》等著述,被誉为自然写作的旗手之一。然而,正是这位浸润于自然之美的作家,依旧在工作压力和原生家庭问题面前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通常认为,自然是能予人平静、抚慰创伤的," 自然写作旗手 " 的健康状况便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事,在某种程度也上影响了读者对自然及自然文学价值的判定。
众所周知,抑郁症是典型的都市时代病。动物不会患此病,农耕文明时代也极罕有这病症。究其原因,无外乎现代文明做到了让人免于饥饿,却没有让人放松神经,是现代社会中人与自然关系不协调的结果。理查德 · 梅比寻找治愈的方式,是再入大自然,与大自然重新对话。他卖掉了都市的房子,辞去了工作,只带上一些写作需要的东西,两台打字机和一抽屉的办公用品,搬到了荒野一座有着 110 年历史的老宅,开启了新的生活。用作者自己的话说,是把自己重新 " 变成一张白纸 ",任由自然去书写。
简言之,作者住在橡木小屋中,与猫咪为伴,他远足、观鸟、探寻奇异的动植物。年过半百的他结识了人生伴侣波莉,在爱人的鼓励下,他重新开始写作,万物在他眼中又鲜活起来,他摆脱了抑郁的困扰,重新投入自然的怀抱。他细心观察,尊重和敬畏每一个生命,思考着文化与自然的边界、人类与自然的相处之道。这期间所写的书稿,便是这部新译介为中文出版的《心向原野》。
与作者以往的自然书写更多着眼点于树林、杂草背后的植物文化和自然历史的写作风格不同,《心向原野》坦陈了作者人生遭逢的困厄。然而这本书里也不仅仅是个人自传式的书写,在与抑郁症苦苦的缠斗中,他也努力走向自然,重新开启自己的观察和写作。也正是在对湿地生态系统的深入探索和了解、对那些野性而富有诗意生灵的关切,以及对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荒野的价值和意义等问题的持续思考过程,给他带来了启迪和支撑,抵御了焦虑,也重塑了他的新生活。
《心向原野》所涉人物和故事众多。这其中要特别指出诗人约翰 · 克莱尔,作者理查德 · 梅比的作品反复提及他。克莱尔是非常特别的一种博物学家类型,其诗作基于细致观察描写一个更大共同体(天人系统)中的许多成员(如人、鸟、植物),把它们作为有机的生态整体来看待。克莱尔与梅比都是英国人,都写作,都生了病,还住进了同一家精神病院。这些可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都用行动体证了 " 我与地方 " 的关系。其中," 我 " 指有生有死的有限个体," 地方 " 不是指纯粹空间,而是指具体的、感性的、物质的、杂多的、万物交联的处所。人生在世,必须了解自己的周围,熟悉 " 地方 "。但是,现代社会鼓励人们走出闭塞丑陋的 " 地方 ",奔向全球化四通八达的 " 他乡 ",使自己漂浮在人工世界的不确定 " 空间 " 中,由此形成了许多时代病症。
那么,人与自然世界,应当是怎样的关系呢?作者在书中揭示:人虽然是两脚直立的、有智识的理性动物,也不能一直理性,人也要习惯做好自己的动物身份。所谓的 " 动物身份 ",便是重返大自然,回归自然。
怎样融入大自然?首先要能识别自己感兴趣的自然界的事物,尽可能知道它们的名字,就像与人交朋友,总得认出对方。本书的第四章是 " 命名之道 ",梅比熟知英格兰东安格利亚的生物多样性,表现之一便是能够轻松叫出他遇见的各种 " 朋友 " 的名字。能叫出名字,代表着尊敬、了解和亲密。有了名字,才能描绘得地道、精准。
作者最终病愈的结果印证了一句话:个体通过更多地接触大自然、了解大自然而解放自己。不断地走向自然,安放内心,是帮助现代人走出现代病症的一种可能。而这,也许正是梭罗所说的 " 荒野蕴藏着这个世界的救赎 " 这句话里蕴含的丰富而深刻的意义。
作者 郑文丰
编辑 段筠 / 编审 李枫 / 签发 蒲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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