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包是个顶好的饰物。在我的记忆里，它总是把我的童年生活装扮得靓丽温馨，色彩斑斓，为过往的光阴增添无限乐趣。

对于我的老家甘肃庆阳来说，一年中寓意最丰富的日子，莫过于端午节了；而端午节最吉祥的饰物，莫过于香包。那时候，我们把它叫 " 荷包 " 或 " 绌绌 "，也有叫 " 耍活子 " 的。

端午节这天，神气十足的香包挂在了大家伙的胸前。小伙伴们一个个跑出屋来，欢笑着，蹦跳着，香包也紧随着我们的跳跃上下起舞。

我们不像是比谁的香包最漂亮，倒像是比谁的妈妈手更巧。端午节到了，妈妈白天在田间劳作，晚上顾不得休息，搜罗出各色绸布，裁剪成大小不一的布片，和嬢嬢们在如豆的灯光下，一针一线地绣制成一个个美丽夺目的小香包。

香包虽小，容量很大。内装雄黄、熏草、艾叶等多种香料。我挂着这些古朴而又拙巧、原始而又鲜活的香包跑出屋来，香气袭来，惹得同伴们投来艳羡的目光。

你千万别小瞧这些 " 耍活子 "，它们挺有讲究的。单看香包上的图案，就让咱增长不少见识，它们多以隐喻象征的手法，表达各种情感寄托和美好向往。比如，香包上绣制的莲花、荷花、牡丹、梅花等喻意女性；登梅的喜鹊、采花的蜜蜂隐喻男性；双鱼、双蝶、蛟龙等象征两性相爱、交合和生育；松鹤象征长寿，石榴象征多子；而利用汉字的谐音做比喻者更是随处可见：送给新婚夫妇佩戴的是枣儿、花生、桂圆、莲子组合的图案，意喻 " 早生贵子 "；送给老人佩戴的是以猫和蝴蝶组合的图案，意喻 " 耄耋童趣 "；送给小孩的以憨态十足的娃娃为主体，周围环绕蝙蝠、桃子组图，寓意这个孩童今生是个 " 福寿娃娃 "。

至于香包为何会被赋予吉祥、美好的含义？这得从春光里的惊蛰说起。惊蛰一到，天气回暖，春雷始鸣，惊醒蛰伏于地下冬眠的昆虫。这些虫豸良莠不分，众生忌讳的五毒也夹杂其中，尤其到端午时节，虫豸毒性更胜。这时，佩戴香包的意义就不只是为了好看，更重要的是为了镇毒虫、辟邪气。

庆阳是中国著名的窑洞民居之乡。据《史记 · 周本纪》记载：" 后稷卒，子不窋立。不自窋年，夏后氏政衰，去稷不务。不窋以失其官而奔戎狄之间。" 不窋来到陇东庆阳（古称北豳）开始在这里推广中原农耕文化，并吸取陶窑技术，改进了庆阳故有的民居形式。在这之前，我们的先祖都住在原始的山洞里，留下无数传说。身居山洞，时时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都有遭受五毒扰害的可能。艾草，是一种多年生宿根草本植物，全株可以入药。有关艾草可以驱邪的传说由来已久，因其具备医药功能，像宗懔的《荆楚岁时记》中记载曰 " 鸡未鸣时，采艾似人形者，揽而取之，收以灸病，甚验。是日采艾为人形，悬于户上，可驱鬼邪、禳毒气。" 所以，我老家至今仍然保持着在房前屋后栽种艾草的传统习俗。

" 扈江篱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 屈原《离骚》诗句中的江篱、辟芷、秋兰均为香草。纫，乃连缀之意，佩指香包。由此可见佩戴香包的现象在春秋时期就已经出现。

庆阳现存的最古老的香包，也有 800 多年。2001 年，本市华池县在搬迁宋代双塔时，在塔体内发现了一只香包。出土时依旧色泽艳丽，图案如新，被称为 " 千岁香包 "。据专家考证，" 千岁香包 " 刺绣纹饰图案，为变形的梅花、荷花及缠枝花，是按照佛教净土的教义设计的，其寓意是把这件小香包看作 " 西方净土 "，因为变形梅花从唐代起就作为佛胸前的吉祥标志。800 多年前的佛教信徒们向佛塔敬献这种香包，完全是为了向佛表示崇敬和祈福的诚意。

有人说，庆阳香包是解读古代群体意识、生命意识的活化石，是古代先民灵魂深处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传递着 " 祈福避害的美好愿景。我深以为然，一枚小小的香包，留存着人类文明发展的轨迹，预示着人们趋利、避害，消灾祈福的心情，希冀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等诸多美好愿景。

香包之美，可谓美不胜收，将香包与庆阳相连，那更是美上加美，好上加好。庆，当然是喜庆之意；阳，本义为山南水北朝向日光的地方 ; 本义是指高处见到光明的地方；后引申为日光。当然也有普天之下，国泰民安的含义。每当我看到精美的庆阳香包，我就会想起一首歌谣：" 土反其宅，水归其壑，昆虫毋作，草木归其泽。" 这是《伊者氏蜡辞》，" 伊耆 " 是帝尧的姓氏，" 蜡辞 " 是祭祀天地的歌谣，寄托了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愿望，一如庆阳香包的美好寓意。缘此，庆阳香包成为第一批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民俗艺术品，为乡村振兴带来了新产业。

作者 孙鸿岐 文 /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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