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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滨日报记者 万佳 文 / 摄

在哈尔滨市博物馆 7 号楼三楼欧洲铜版画展厅，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正在详细地给前来参观的孩子们讲解。" 铜版画没有铜，木刻画没有木，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些画都是艺术家们雕刻在铜、木上，然后再印刷到纸张上的。" 这位名叫刘汉英的老爷爷指着墙上最大的一幅画说，孩子们，这幅画是 200 多年前，中国的皇帝乾隆爷爷命人送到法兰西雕刻制作的，你们看，画上这么多人物，你仔细看每个人物的神态表情都不一样，这就说明画画的人画的水平非常高。

每天，年近七旬的哈尔滨民间铜版画收藏家刘汉英都会到自己的馆里看看，遇到感兴趣的年轻人，还会亲自解说。就在这几天，他耗时半年多时间在电脑上修复了《乾隆平定西域十六幅战图》高清版并率先在哈尔滨博物馆展出，这是世人首次清晰地看到 246 年前 1:1 复原后的高清无痕版铜版画作品。" 由于铜版已经灭失，十六幅战图分散在全球各地，而且多数破损严重。而我修复后，让这组极具艺术价值的融合中西方艺术风格的艺术作品再次焕发它的艺术生命。" 刘汉英说。

" 目前在哈尔滨市博物馆，和刘汉英的欧洲铜版画馆一样的私人仓管有古董艺术馆、俄罗斯油画雕塑馆、北方油画收藏展、钟表收藏馆、古陶馆等展馆。" 哈尔滨博物馆负责人说，在哈尔滨，像刘汉英这样，从收藏艺术品起家，到深度挖掘艺术品历史文化的收藏人很多。目前哈尔滨辖区共有 130 多个民间收藏展馆。把民间优秀的收藏家请进来，让民间优秀藏品走进大众视野，不但激活了我市民间收藏力量，更激发了文化事业单位发展的内生动力和活力。

通过修复保存消失的艺术，填补国内空白

刘汉英对《乾隆平定西域十六幅战图》铜版画的修复始于 2022 年年末。" 我在全球艺术品网站上查找铜版画的时候，发现目前铜版画最多的是美国大都会，其中不乏跟中国相关的作品。" 刘汉英说，在众多艺术品中，我看见了中国流失海外的《乾隆平定西域十六幅战图》。但是图片不清晰，而且十六幅战图也不全。后来，在法国国家图书馆网站上，我看见了全部高清版的十六幅战图。但每张画上都残留黄黑色污迹、水渍和折痕，严重影响了观赏效果。

乾隆平定西域十六幅战图之一 ↑

《乾隆平定西域十六幅战图》铜版画代表了当时世界最高的艺术水平，作者郎世宁把西方画画的写实透视关系和中国山石画法都融合在一起，乾隆又命人跨越万里送到法兰西雕刻铜版，它是中法之间早期的艺术合作典范，是应当载入史册的，然而却因为保存不当给艺术品蒙尘。

能不能把照片上的污迹和折痕处理掉，让它重新焕发艺术光芒呢？刘汉英一经决定，就开始实施。

" 铜版画之所以精妙逼真，就是因为它是由无数细小的点和线组成。" 刘汉英说，仔细看，甚至连人物的头发丝、睫毛都能看清楚。然而照片上的污迹和折痕把原来雕刻的点线有覆盖和破坏。从画面上看，残破比较大，修复难度很大，因此很多专业的人都放弃了。在修复的过程中，刘汉英尝试了各种办法，其中也走过许多弯路，有的画修了五遍都不理想又重新开始。

在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失败后，刘汉英终于悟出点门道。" 在画中，一条线有断的地方，用一个像素放大以后，按照原轨迹连接上。" 刘汉英说，这说上去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非常难，比如图片放大到多大程度呢？一条实际不足一米的线放大到好几千米那么长，光连一条线一般来说就需要两天的时间来修复。

" 修复电子版的意义是什么呢？" 刘汉英说，铜版画很难留下来，属于一种消失的艺术。因为铜版原版已经灭失，无法复制，而现有铜版画又残破，损失其艺术效果。而对铜版画电子版的修复，填补了国内外没有高清铜版画的空白，使其能够呈现出它原来的样子，让更多人见识到 200 多年前中西最高水平的艺术交流。

20 年深耕格局打开，为研究中国文化的世界传播而收藏

铁路工程师出身的刘汉英闲暇时间喜欢收藏各国艺术品，而他专注于铜版画艺术品也有快 20 年的时间了。" 有一次我到满洲里收货，店主扔给我一打从俄罗斯收来的铜版画。" 刘汉英说，" 当时我还不懂，就觉得画得挺好的，就花 450 元收了 18 幅。买回来看了三天没睡觉，就觉得太神奇了，连头发丝都画得清清楚楚，这画咋画的啊，咋这么逼真呢？后来我又问满洲里的上家，他说是从俄罗斯一个图书管理员手里收上来的 300 多幅铜版画。我后来又去满洲里，挑了三批铜版画，一共收了 324 幅画。我当时并没有考虑这画值不值钱，能不能卖出去，就是喜欢，看不够。"

此后，刘汉英对铜版画达到了痴迷的程度，他浏览各个国家博物馆网站和拍卖信息。" 我通过在国际网站购买画认识了加拿大一个交易商，从他手里收购了许多留存在欧洲的铜版画。" 为了收藏铜版画，刘汉英还时刻关注国际上的相关拍卖。" 国外卖铜版画都是把书中的画一页一页拆开了拍，而且抢购的人非常多。" 刘汉英说，" 拍卖时间一般是当地时间上午或下午，不管几点，我半夜定点也要爬起来拍。我记得当时一本书 400 多页，前后拍了 20 多天。我一共抢了 183 幅画。"

刘汉英把拍卖下来的原版铜版画拿出来给记者看，每一幅画的四周都有纸张入册的压痕，画的后面都有说明。" 你看雕刻家特别用心，每幅画的画框都不一样，而且每一幅画框都与主题相呼应。" 刘汉英说，比如这幅作品画的是松树，那么它的画框就是各种松塔做装饰。国际评论家说，这种繁复的巴洛克艺术至今无人能超越。如今，这种原版铜版画国际标价 300 美元一幅。

" 我每天的状态就是‘吃、睡、写’，趴在电脑前至少 10 多个小时。" 刘汉英说，" 随着手里的铜版画越来越多，我开始研究铜版画的相关历史资料，尤其有关中国的铜版画。通过查阅失传的书籍和内容，把文字背后的历史串联成线，摸索出比较清晰的历史线索。"

筹建失传艺术网上展馆，把流失海外的艺术品找回来

" 外国人是什么时候研究的孔子呢，我从 1500 年开始查，一直查到 1699 年。" 刘汉英说，我找到的第一本书是 1512 年德国出版的有关孔子的书籍，书名、作者、出版日期和出版社，页码，哪页里有孔子字样 …… 一共查到 208 本，有的书里提到孔子多达 100 多处。7 个多月的时间，刘汉英将其全部归纳整理完毕。

" 第一幅描写中国的铜版画作品是 1584 年的《西秦古鉴》，第一副描写孔子的铜版画是 1687 年，四个传教士写的《孔子的哲学思想和道德观》，这本书引起了莱布尼茨的关注，他高度评价中国思想和中国智慧。" 刘汉英说，整理的意义是什么呢？国际上目前还没有一本最早的海外传播孔子思想的书籍统计和整理的。我们现在在全世界都有孔子学院，那么我们就要知道，中国孔子思想在全世界传播寻根，事实证明，从五百多年前，欧洲等国家就已经传播并认可了中国的孔子哲学思想。

哈尔滨市博物馆欧洲铜版画馆馆长刘汉英在解说铜版画 ↑

随着查阅到的珍贵失传书籍越来越多，刘汉英感觉保护失传书籍艺术品的迫切性。许多人不知道，《山海经》不光是书，其实最早的版本里还有图，但是如今插图都流失海外了。插图在汉朝的时候还有。经过在国际公域网站综合对比，刘汉英将书中全部 74 幅插画都整理完全，这也是在国内首次完成的。" 像《孔子家语》《三神》等书的许多版本在中国都找不到了，我不仅在外国网站上找到了，还对其破损的地方进行了修复 "。截至目前，刘汉英已经整理超过了几十本这样的书籍。

" 我想筹建一个网上失传艺术馆，把这些流失海外的中国艺术品都整理到网上。" 刘汉英说。

哈埠百余位收藏家托起的民间艺术品大市

在哈尔滨市博物馆 7 号楼三楼，欧洲铜版画馆一共 2 个主展厅，总面积 800 多平方米，展出作品 300 多幅。" 这里展示的仅仅是我收藏的 3000 多件作品中很小的一部分，还有大量作品没法展示出来。" 刘汉英说，"2019 年，我带着收藏的部分铜版画作品远赴俄罗斯莫斯科版画基地参展。当我介绍完我收藏的作品，在场所有的艺术家都在为我鼓掌。我知道，他们不是为我鼓掌，而是我的藏品打动了他们。"

2020 年春天，哈尔滨市政府准备筹建哈尔滨市博物馆，哈尔滨博物馆群在建馆资金来源上积极探索创新，既有省级财政投资的省属博物馆，又有市级财政投资的市属博物馆，还调动社会资本积极性，吸收了社会上具备较高办展实力、收藏水平的民办博物馆，形成了省属共建、市属自建、民办助建的多源建馆方式。

有关人员对全市个人私藏艺术品进行了摸底，发现刘汉英等人的个人私藏很有代表性，于是邀请具有代表性的近十名民间艺术收藏家来办展，对民营馆无偿提供场地，签订合作协议，保障基本运营和规范管理，这种民办公助的运营模式在我省是首创。" 这是一个双赢的模式，" 哈尔滨市博物馆负责人说，一方面我们深入挖掘民间收藏服务社会的价值，填补国有文物收藏不足的短板，进一步激发了文化事业单位发展教育、研究、展示功能的活力；同时也激励引导更多民间收藏家深入研究整理收藏品，进而从侧面推动了某一领域艺术品研究的发展。

" 哈尔滨市博物馆开馆以来，接待了上海、深圳等国内许多城市的博物馆同行们，他们对哈尔滨市博物馆民间收藏如此丰富、馆藏体量如此之大都很惊讶。" 哈尔滨市博物馆负责人说，他们都表示要学习借鉴哈尔滨博物馆的模式和理念。

接下来，刘汉英还有很多打算：以铜版画为主线，深度挖掘其中蕴含的故事，让更多游客走近了解那段历史；今年年内计划把修复的乾隆十六幅战图铜版画带到北京高校巡展，如果有可能还要在法国开国际展，让他们看看他们老祖宗眼中的中国是什么样子。

编辑 王剑青

值班主编 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