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月 10 日下午，深圳纪委监委官方网站 " 廉洁深圳网 " 发布了深圳市交通运输局两名干部，货运分局原局长钟庚赐和交通局副书记、一级巡视员李福民的调查处理公告：后者被 " 双开 "，前者由于早已退休，因此只被开除党籍。

▲深圳纪委通报钟庚赐、李福民

相比之下，李福民毫无疑问是咖位更高的一个，虽说不过只是个正处级干部，但他掌控的是一个大城市的轨道交通建设规划，相当于全深圳地铁里附属大量天价土地的商业规划都在他手里。而根据网上的公开资料：深圳地铁每公里建设费用在 10 个亿以上，随便一条地铁投资都要上百亿，仅仅在今年七月纪委介入调查之前，深圳在上半年已经批了总投资近两千亿元的 11 条线路。再综合通报中 " 李福民收受巨额财物 " 的细节，这条 " 鱼 " 的吨位可能相当可观。

不过，即使李副书记档次更高，他也还是掉到了 " 榜二 "，大众热议的焦点和舆论关注的目标全部聚在了 " 榜一大哥 " 钟庚赐的身上。

因为他有一个响亮的头衔：" 北极鲶鱼 " 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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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追猛打了 7 个月之后，曾经引爆网络的 " 北极鲶鱼事件 " 终于暂时告一段落。全过程跌宕起伏、迂回曲折，在各路网友和媒体的穷问不舍之下，深圳官方足足挤了大半年牙膏，才把这份通报挤出来：

▲钟庚赐被开除党籍

" 经查，钟庚赐对党不忠诚不老实，多次串供对抗组织审查；借机敛财，违规从事营利活动；未经批准，违规兼职取酬；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财物。

" 钟庚赐严重违反党的政治纪律、廉洁纪律，并构成严重职务违法，应予严肃处理。依据《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中华人民共和国监察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公职人员政务处分法》等有关规定，经深圳市纪委常委会会议审议，决定给予钟庚赐开除党籍处分，按二级科员确定其退休待遇；收缴其违纪违法所得。"

那个曾经在网上疯狂叫嚣 " 我家有 9 位数 "、" 就喜欢看你们支性难改的样子 "、" 我家这么多钱都是韭菜供的 "、" 我爷爷当交通局局长的时候，你爷爷正在大街上给人修脚 " 的 " 北极鲶鱼 " 钟小姐一顿操作猛如虎，把自诩 " 老老实实干到退休 " 的局长爷爷扒了个底朝天，" 有 9 位数 " 的老鲶鱼最终被收网，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 " 求仁得仁 " 了。

▲ " 北极鲶鱼 " 微博上的言论

不过，吃瓜群众们多少还是有点不大满意，评论区里，占据更多版面的并非 " 大快人心 "，而是 " 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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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通告上来看，" 钟爷爷 " 一共有四宗罪：对党不忠诚不老实，多次串供对抗组织审查；借机敛财，违规从事营利活动；未经批准，违规兼职取酬；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财物。今年 3 月份 " 北极鲶鱼事件 " 在网上发酵时网友猜测的罪行基本都得到了落实，此番调查水落石出，直接浇灭了大小鲶鱼们的嚣张气焰，单从这点出发，大家还是满意的。

▲网传钟庚赐的照片

被大众普遍质疑的，是对钟庚赐的处理结果：只开除党籍这个很好理解，因为他已经退休十几年了，所以不存在开除公职的说法，开除党籍在党纪处罚已经是顶格了。但是 " 按二级科员确定其退休待遇 " 并且后续没有 " 追究刑事责任 " 之类内容，还是引发了一些小面积的杂音。

在大众的认知中，"9 位数 " 绝对是很重的罪了，但是钟庚赐作为始作俑者，却还能继续每个月拿着远超社畜收入的退休金安享晚年。更何况，" 北极鲶鱼 " 一家早都润去澳洲了，财产应该也跟着一起都润了，老爷子独自承担了所有，多少给人一种老钟当了 " 背锅侠 " 的感觉。毕竟，相当一部分人的潜意识里，疯狂挑衅和践踏国人尊严底线的 " 北极鲶鱼 " 才是更应该被处理的那个。

钟庚赐受到的惩处是否过轻？要搞清楚这个问题，需要查一下国家的公务员养老金发放制度和职务职级的相关规定。

▲综合管理类公务员职级

公务员职务职级改革后，综合管理类公务员职级序列分为十二级，从高到低分别为一级巡视员、二级巡视员；一级调研员、二级调研员、三级调研员、四级调研员；一级主任科员、二级主任科员、三级主任科员、四级主任科员；一级科员、二级科员。大致分别对应原先的正厅（一级巡视员）、副厅（二级巡视员）、正处（一级和二级调研员）、副处（三级和四级调研员）、正科（一级和二级主任科员）、副科（三级和四级主任科员）以及科员（一级和二级科员）。

按钟庚赐退休之前的职位深圳市交通局货运分局局长，深圳是副省级城市，下面的各类局属于副厅（局）级单位。考虑到钟庚赐的身份不是运输局局长，而是下辖分局的局长，他在退休后大概率享受的是正处级（一级或二级调研员）的待遇，也就是说跟二级科员相比至少差了 8 级。更何况二级科员是个啥概念？大学毕业刚考上公务员的本科生就能当，实际上就是公务员之路的起点。所以钟庚赐这一下相当于已经被 " 一撸到底 " 了，跟没有任何经验的职场新人一个待遇，能拿的退休金会少很多，等同于直接把待遇削干净了。

至于有人问为什么还给他发退休金，这个其实就是另一回事了。毕竟他退休前一直在交钱，所以退休后该给人家的还是得给。退休金只会跟着待遇的降级一起降级，但不会直接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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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你要说钟庚赐是不是处罚得太轻，比大众预期轻是肯定的。但老钟是不是平安落地先不说，作出这样的处理，官方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首先一点，钟庚赐是 1947 年生人，2007 年退休，到现在已经 16 年了。你可以说最近几年国家处理的贪腐官员中确实也有不少已经退休的，但从描述上看基本都是 " 退休几年 " 或者 " 退而不休 "，利用影响力 " 继续敛财 " 和 " 帮人牟利 "，并且在 " 十八大后不收敛不收手 " 的。

至于钟庚赐，大概是因为他在退休的这十几年间在圈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影响力，也没有新的违法违纪的行为，再加上快 80 岁的年纪也不大可能再送去吃牢饭了，所以他没有再受刑事处罚。

而另一个 " 轻罚 " 的原因，就是官方很可能顺着钟庚赐这条 " 鲶鱼 " 抓出了其他更大的 " 鱼 " ——毕竟，通报上来看钟庚赐的几宗罪名其实很简单，纪检部门亲自下场，花了半年多的时间，要是就只为调查一个退休了十几年的老头，未免太小题大作了。从这个角度出发，钟庚赐大概率是造成了 " 鲶鱼效应 "，一举带出了深圳交通系统内的其他更重量级的 " 鲶鱼 "。

要知道，自从四十多年前改革开放以来，交通系统几乎就一直是腐败的头号重灾区，许多省份都爆出过交通厅长落马的案例，河南更是出现了连续三任交通厅长曾锦城、张昆桐和石发亮前后脚接连落马，被嘲讽 " 前腐后继 "。

深圳虽然名义上只是一个普通地级市，但是作为传统的 " 四大一线 " 之一，深圳的经济状况远在中西部很多不够富裕的省份之上，其交通系统经手的投资和利益，自然可想而知。

虽然钟庚赐拜其孙女所赐，吸引了舆论界的绝大部分火力。但实际上，与他同日被官宣垮台的那个深圳交通运输局 " 二把手 " 李福民，才是那条更大的鲶鱼，他的落马，之于深圳交通与 " 轨道建设 " 领域，是一场更具震撼力的地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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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所述，深圳作为副省级城市，它的交通运输局是副厅级部门，一把手也就是个副厅级。但值得注意的一个细节是：这个交通运输局的一把手在过去十年间换了好几任，反倒是 " 正处级 " 的二把手李福民同期一直稳如泰山，坐在副书记的位子上没挪过窝，堪称铁打的二把手流水的一把手。

▲李福民

李福民生于 1964 年，2013 年调入交通运输局，然后心甘情愿把 10 年的黄金年龄全都投入在一个 " 正处级 " 的岗位上，从来没想过要晋升，这是图的啥？难道真就像侯勇说的那样，追求 " 职位高低，都是为老百姓做贡献 "？

所以大胆推测一下：既然钟庚赐早在 2007 年就退休了，那他在任时手下的那帮 " 猢狲 " 必然要找一棵新的 " 大树 " 来攀附。既然李福民被通报 " 收受他人贿赂，帮人违规揽接工程 "，那么很有可能，李福民就是钟庚赐之后，深圳交通系统内部鲶鱼们的 " 保护伞 "。调查一查就是 7 个月，其中多半就有来自李福民的阻力。

▲万科

还有另一个小细节是：万科的第二大股东是深圳地铁集团，而深圳地铁又隶属于深圳轨道办。所以李副书记看似名头不响，江湖地位可不低，万科这样的顶流开发商，论辈分都得叫他一声大爷。相比之下，你以为钟庚赐是什么巨鳄，实际上在李副书记面前他就是个弟中弟。

如果站在这个角度上看，" 北极鲶鱼事件 " 的处理还真不能说轻——虽说北极鲶鱼的爷爷好像是没能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人家可是一己之力把万科的爷爷都给干掉了。更何况，李副书记极有可能还不是最大的鲶鱼，这一波大概率只是开始，深圳交通系统乃至很多国企央企，都可能还会不断挖出来 " 大鱼 "。

所以北极鲶鱼事件，表面上看处理太轻，但是打掉了隐藏十年的真正 " 大老虎 "，拔掉了根深蒂固的 " 权力来源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 " 鲶鱼效应 "。

来源 / 今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