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复莘先生旧照

【人物名片】

刘复莘，1925 年 4 月生于贵州贵阳青岩古镇，2004 年 11 月辞世。生前为国家一级美术师，贵州省文史研究馆馆员，于城市雕塑、室内外装饰设计、园林设计、及中国画山水、人物、花鸟皆有涉猎，尤以画竹及溶洞的表现享誉艺坛。作品陈列、收藏于北京人民大会堂中国美术馆及省、市相关机构。

△新书首发式现场

贵州省文史馆用一部本新书、一次展览、一场研讨会，来纪念一位不能忘记的已故馆员。日前，刘复莘先生中国画作品展览暨《刘复莘画集》新书首发式在省文史馆举行，来自考古文博、楹联辞赋、美术史论、书画艺术、建筑设计等领域的专家学者，以及家属后人从各自的专业角度和亲身经历出发，还原了刘复莘先生的艺术多面性。

刘复莘一生游于艺，师承于 " 三百年来第一流 " 的吕凤子先生，受业于著名画家、文博专家谢孝思先生及著名画家苏葆桢先生，有着厚实的传统国画根柢；又习得素描、油画、雕塑、工艺等门类，兼具造型与色彩能力。其早期作品广且博，分布在厅堂、广场、大地上：1953 年参与设计贵阳黔灵公园 " 解放贵州革命先烈纪念碑 "；1959 年为北京人民大会堂贵州厅设计制作以贵州朱砂石堆成的大型作品 " 贵州万宝山 "，1979 年在此为贵州厅制作不同矿物的山石盆景十组；1967 年参加贵阳市人民广场毛泽东巨型雕像的设计制作 …… 上世纪 80 年代后，其作品精且深，画架上的中国画竹、石二科及溶洞名世，题材对象皆为绘制者无或绘制者少。《刘复莘画集》一书图版中收有吕凤子 " 我们要从鉴赏一切认识一切 "、苏葆桢 " 把握和描写特殊的东西，是艺术的真正的生命 " 的题词，恰好分别对应着刘复莘艺术作品的 " 广博 " 面、" 精深 " 面。但不论哪一个面向，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贵州。

此次活动是省文史馆 " 翰墨传承 " 系列活动之一。近些年来，该系列活动围绕贵州书画界名家、大家，藉由图书出版、展出研讨等举措提炼贵州符号、展现贵州形象，对贵州书画艺术研究的做深、做实、做厚，做出了贡献。

△《刘复莘画集》

广场大地见其 " 全 "

" 入道早，是全才。" 在为《刘复莘画集》所作序中，著名贵州学者顾久先生如是评价。新书首发式上，与会嘉宾从 " 知人论世 " 的角度，回望了刘复莘先生艺术生涯的 " 早 " 与 " 全 "。

在刘先生次子刘塑的眼中，父亲有着艺术的一生：1925 年生于贵阳青岩古镇，" 七七事变 " 后全面抗战，贵阳作为抗战大后方，为文化西迁地。国内文化名人寓居筑城，浙江大学等高校一度迁入青岩办学，拜寓居青岩的花鸟画名家景筱南为师，同时又向任教清华中学的肖像名家李宗津学习素描；求学达德学校时就教于谢孝思，遂以美术为志业，随后入正则艺术专科学校，学习内容中西合璧。毕业后曾于贵阳举办了综合性的个人作品展，作品内容涵括中西绘画、雕塑及工艺美术等。新中国成立以来，艺术版图进一步扩展：从事影剧广告的制作，是当时贵阳最早的广告设计制作人，为本土众多报刊杂志做封面及刊头设计，展现和记录了黔地社会发展的状态和风貌。1956 年调入贵州省建筑设计院，主从从事建筑装饰、建筑浮雕、风景园林和建筑模型制作等工作，得以成为贵州城市雕塑、建筑模型、装饰设计等领域最早的探索者和实践者。

考古专家、贵州省博物馆原副馆长、省文史馆馆员梁太鹤先生回忆了刘复莘在考古文博领域的贡献。他说，鉴于刘先生在雕塑、工艺等方面的能力和精力，省博物馆常常邀请其参加文物恢复的工作，1958 年帮助制作播州土司杨粲墓模型，展出时轰动一时；1976 年参加省博物馆考古发掘出土的东汉铜车马的修复工作，铜车马大小构件近三百件，须一件件揣摩、修复、拼接、组合，至今是省博物青铜文物的一件镇馆之宝。

"1973 年复制恐龙化石是刘先生别有感触的一段回忆。" 梁老师说，当时贵州没有出土过恐龙，需要到北京自然博物馆去复制云南出土的禄丰龙化石。省博物馆邀请刘先生与馆里的刘骥麟老师一起承担这项工作。禄丰龙属于中大型恐龙，所有骨骼化石组装起来长达六七米，高近三米。北京自然博物馆的专家不太瞧得上贵州派去的两名复制人，称复制至少需要半年时间，尤其担心化石一块块拆下制模，原件会受到损坏。刘先生为此憋着一股子劲，经过摸索，不按常规办法制模脱模，采用自创土法，既节约成本，又节约时间，仅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神速地完成全部复制，原件丝毫无损。自然博物馆的专家大为惊异，赶紧向他们取经。" 时隔多年，刘先生说起此事，依然无比自豪，觉得是为贵州争了一次光。" 梁老师如是回忆。

刘复莘先生曾经两次受邀参加了北京人民大会堂贵州厅的设计和布置。贵州省政府法制办原调研员顾跃是知情者和见证者：1959 年北京人民大会堂贵州厅布置，为突出地域特色，考虑到用贵州特产的朱砂石等石材堆成石山，最终采用中国画和山水盆景制作手法，分别完成了一座高 4 米、重 3 吨的朱砂山，即后来被命名的 " 贵州万宝山 "；1979 年贵州厅第二次布置，又以朱砂、水晶等不同矿石制作了十组盆景，被誉为无声的诗、立体的画。

除艺事外，刘先生尚擅长木工手艺。著名楹联辞赋家、省文史馆馆员陈德谦说，刘先生家中使用的桌几凳子，皆亲手操作而成，而且木工所需的锯、刨等工具亦多是自制。此外，他还介绍了先生的 " 三绝 "：" 上世纪 70 年代流行一种烧饭兼取暖之用的铁炉，但须用耐火泥制成炉膛，很费周章。刘先生到我家相助，调泥成团，糊在炉心上后用二指宽的雕塑刀旋刻，须臾功夫即告完工，其形状形圆中规，有如艺术品。此为一绝；先生家中有小空地，用煤渣调水泥垒成假山，上植小草，形态自然。此为二绝；又于墙角处倾倒石膏剩物，久积成堆，拿到桌上又似乎自然成形，化腐朽为神奇，此为三绝。"

" 刘复莘先生为长子取名曰‘艺’，长女名曰‘乐’，次子名曰‘塑’，" 贵阳市群众艺术馆馆长、省文史馆特约研究员刘奇卡借由这一细节，说明了先生的艺术之 " 全 "，以及对艺术之 " 爱 "。

△《嘉尔藤竹》

竹痴洞迷证其 " 深 "

首发式上，刘复莘先生的两个外号被频频提及，一曰 " 竹痴 "、一曰 " 洞迷 "，此二者恰为先生绘事用力最深者。

先生所痴之 " 竹 "，为贵州藤竹。竹子是中国文人画家最喜爱的国画传统题材之一，早在唐代，竹画就开始兴盛，迄今已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美术史专家、省文史馆馆员顾朴光先生介绍说，自北宋画家文同创立墨竹画派以来，历代涌现了许多画竹高手，如元代吴镇、

明代王绂、清代郑板桥等；贵州绘画史上也涌现过不少画竹名家，佼佼者如明代杨龙友，清代孙竹雅孙竹荪，民国胡楚渔，当代卓问渔等。所画之竹，多慈竹、苦竹、楠竹、毛竹、水竹之属，贵州特有的藤竹，长在深山人未识，更遑论入画。

△《倒挂好风姿》

刘复莘先生自弱冠习墨竹，直至 40 余年后的 1980 年，才首次偶见 " 藤长以丈数 " 的藤竹。他在《贵州藤竹》一文中记录了此次探查经历：" 满山清脆蒙茸，高高低低，长长短短，悬挂于陡壁之间，漂浮于溪流之上。" 藤竹可入画，且是 " 极新颖独特的画材 "，于是跋涉于高山密林之中发现黔中不止一处有藤竹：" 有垂叶垂条，竿肥而墨青者，在册亨；叶大枝斜，多岔横生，长于原始森林中者，在荔波；竿黄兼青，叶细向上，矫健如龙者在长顺；叶长、叶尖微赭，垂竿墨赤、密叶如蓑者，在赤水 ……" 我省藤竹因产地不同而品种各异，结构却大体相同：状似柳之柔长，而柳无其劲；又若藤之坚韧，而藤无其节。居高岩而下拂，临清流以逸扬。

这些品种，刘先生都一一寻踪写生，细心观察藤竹在风、雨、晴、雪、朝雾、晚霞中的姿态，颇有所得，正所谓 " 我有胸中十万竿，一时飞作淋漓墨 "。然而所画藤竹问世之初，不为同道所承认，就连他的老师谢孝思先生见后亦问 " 是否杜撰？" 待其赴长顺观后，惊叹不已，遂赞曰：" 老夫八十又三矣，尚不知吾乡有此竹，尔专此竹，画此竹，黔人画黔竹，得天独厚，有厚望焉！"1988 年又评曰：" 发现家乡藤竹之美妙，引入画本，复缀以滩崖泉石，山花野鸟，清新郎爽，刚健婀娜，于墨竹一道中直可谓前无古人矣。"

贵州藤竹在偶然间，因了一个人，成为一种全新题材进入到中国传统绘画视野。" 画竹之难，难在超越前人。刘复莘先生因画前人所未画的藤竹，足以进入画史。" 顾朴光说。

△《别有洞天》

先生所迷之 " 洞 "，为贵州溶洞。贵州有 " 山国 " 之称，加之喀斯特地貌发育，有 " 无地不山，无山不洞 " 之说。1965 年贵阳南郊公园发现白龙洞，刘复莘先生参加洞内景观设计。溶洞之景繁复万变，鬼斧神工、如梦如幻，属贵州奇特壮美的地下景观，似乎极易入画。刘先生当年即酝酿用国画手法来表现溶洞，然而直至 1980 年代才付诸纸笔。究其原因，源于看似容易、着笔难。检点古今名家画迹，石涛、渐江、梅清及当代画家钱松喦等也曾涉笔溶洞，但不过将溶洞作为局部背景、聊写其意，未能形成溶洞山水画的技法与传统，需要创新创造。

为画好溶洞，刘先生足迹遍于冠甲天下的省内诸多溶洞，心摩手写，前后经 20 余个寒暑，积累了丰富的素材，最终创造性的推出了溶洞题材国画作品。贵州画院专职画家、省文史馆特约研究员袁海赏析说：" 以技法论，刘先生于溶洞画法，在于勾勒具体形状，使钟乳石形象错落，勾勒之法多蕴书法用笔于其间，造型外紧内松，浑厚饱满，西法透视，稍显出立体状态而不违笔墨主体。外廓多用长线，起伏变化，转折轻重，松活自如，一任以形为准。内中以短线在结构处、细节处迤逦写出，渲染淡墨，略施淡赭或者石青、墨绿，因地制宜，近处浓重，渐次推远，远处愈淡，甚而影影绰绰，介乎清晰模糊之间。在具体造型后，则大笔搦墨，濡染铺排，恣意泼写，引导氤氲，随机生发，小心收拾，在具象与无形抽象之间，二者融合统一，浑然天成。" 顾汶光先生曾有评价：" 既有素描的精准、油画的厚重、雕塑的立体感和工艺的装饰味，又不失国画本身的笔墨情趣与神韵。"

" 亿年积累世无闻 " 的溶洞，由此 " 一腔锦秀献今人 "。刘复莘先生也得以再次成为家乡美景的代言人。

△《松瀑图》

△《舐犊情深》

【延伸阅读】

《刘复莘画集》一书由三部分组成：绘画作品部分，以贵州藤竹及溶洞为主要绘画题材，新颖独特的表现风格，彰显了贵州地域生态和文化特征。此部分也录入了部分其它题材的作品，以及户外写生、书法、印章等，力求通过展示不同时期、不同题材及不同表现手法的作品；历史文献部分，收录了刘复莘曾经参加设计项目的资料照片，以及历次获得的艺术奖章、奖状、证书、聘书及友人书信等；纪念文章部分，收录来自于艺术、文学、历史、建筑工程等不同行业的朋友的回忆和评述，真实记录了刘复莘勤奋耕耘的艺术人生。

作者 郑文丰

编辑 段筠 / 编审 李枫 / 签发 蒲谋